蕭雲帆私下又打探了一番,得知馮遇春半月之前已然逝世,這抄家之事乃是在他死後,官府才進行的。馮遇春不是禍首,終究算得馮家長輩,他人雖已死,官府仍不肯從輕發落,最後開棺戮屍,才算罷休。思來想去,決定去赤水幫走一遭。
赤水幫乃江湖七大門派之一,論其真正實力不在三大門派之下。其幫主燕沖霄意在掌控天下水道,經營船舶商運而非稱雄於武林。再加之有朝廷顯貴為靠山。黑白兩道自然沒人敢找他們的麻煩。
兩京十三省,都有其分舵。這蜀中分舵的舵主與蕭雲帆倒有幾分交情,他此去不為別的,自然是要將馮家一事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楚。
蕭雲帆將馬系在拴馬樁上,走到一座建構宏偉的宅院前。宅院大門外立著四名英偉不凡的壯漢。蕭雲帆上前抱拳對一個漢子說道:“在下陸不平,有要事拜會駱舵主,還請這位兄長通傳一聲。”
那漢子打量了一下蕭雲帆道:“這位大爺,要見我家舵主,可有拜帖?”蕭雲帆道:“兄長只需對駱舵主說紫玉山人求見,他自會知道。”那漢子道:“大爺既這般說,小的從命就是,不過有勞大爺再次等候。”蕭雲帆又拱手稱謝了一番。
不多時,門內走出一位身材高大,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這人身穿一件寶藍綢衫,頭戴四方巾。左手食指上帶著一隻翡翠扳指。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長著濃密的絡腮鬍子。他見蕭雲帆樣貌有異,開口笑道:“這位朋友,不知光臨鄙舵,有何指教?”蕭雲帆原想上前叫一聲駱大哥,想來自己這般容貌,對方自然不識。
他忙說道:“指教不敢當。在下受蕭大俠之命,有一事想密稟駱舵主。”駱九天滿腹狐疑,瞧了蕭雲帆幾眼道:“這位朋友,玉獅子蕭雲帆是駱某人好友不假,可江湖人盡皆知,他在三個月前在終南山玄女宮殞命。你說受他之託,這話駱某豈能相信?”
蕭雲帆正色道:“駱舵主息怒。蕭大俠殞命一事,在下當然知曉,此事乃是蕭大俠還健在人間之時,囑託在下的。我不遠千里而來,也算見了駱舵主尊顏,傳話一事,若駱舵主沒興趣,在下也算盡心了。多有叨擾,告辭!”說著,轉身欲走。
駱九天身後一人湊到他耳邊道:“舵主,此人形跡可疑,不如讓屬下摸摸他的底。”駱九天擺手道:“你退下。”而後叫住蕭雲帆道:“這位朋友,駱某人言語莽撞,有所怠慢,還望你海涵。尊駕既受蕭兄弟所託,有密言相告。不如我們裡面敘話。”
蕭雲帆回過身來道:“好,在下從命就是。”二人繞過女牆,沿著一條小徑,來到駱九天書房。駱九天吩咐人看茶,而後賓主落座。駱九天呷了一口清茶道:“這位兄弟,你說受蕭兄弟之命,有話傳過,還請說來。”蕭雲帆的目光落在書房一個壁龕內,壁龕之中供奉著蕭雲帆的靈牌。靈牌前的桌子上則擺著他平日裡愛吃的酒菜。見到此種情形,他心下感動道:“難為駱大哥對我這般情重。”
駱九天瞧他的盯著那靈牌,低頭嘆氣道:“我與蕭兄弟乃八拜之交,沒想到他這般才俊卻英年早逝。聽聞仇人也已伏誅,他泉下有知,也當瞑目。
兄弟有難,做大哥的卻全然不知,每每想來枉擔大哥之名。當時我人在蜀中,他入土之前,連他最後一眼我也沒有瞧上,每每思之,心下難安。”
蕭雲帆見他言辭懇切,虎目中閃動著淚花,一腔熱血似乎衝到喉頭澀聲道:“駱大哥,我便是雲帆。”駱九天騰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雙手捉住他的胳膊,看著他的臉激動地說道:“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蕭雲帆也眼含熱淚,微笑道:“大哥,我真是雲帆。你還記得咱們在長江邊上滅掉閻王寨,之後痛飲了一夜的事麼?”駱九天哈哈大笑起來,又驚又喜,抱著蕭雲帆垂淚道:“哈哈,好兄弟,好兄弟,我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臉,這臉莫非用了易容術,連大哥我也認不出來了。”
蕭雲帆心下也萬分激動說道:“大哥,這事說來話長。”他從巴山之事講起,後來又說了玄女宮大戰,以及自己如何受傷被高人所救。對於盜骨和玉修羅之事卻隻字未提。
駱九天聽完蕭雲帆所言,大笑道:“賢弟,你這幾個月的經歷著實精彩。愚兄恐怕這一輩子也難以企及。如今你我兄弟相遇,你且寬心在我這兒住下,有哥哥在,保你衣食無憂。”
蕭雲帆道:“承蒙大哥恩情,小弟銘感五內。不過眼下小弟倒有一件要事還需大哥相助。”駱九天奇道:“賢弟機敏過人,才智勝我十倍。以你的本領都擺不平的事,想來此事定是千般困難。不過你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既然你開口了,那麼此事我盡力為之。”
蕭雲帆喜道:“多謝大哥。”轉而正色續道:“大哥身在蜀中,想必對於春秋樓之事瞭如指掌,小弟便是為此事前來。”
駱九天臉色一變,拍了拍蕭雲帆的肩膀,站起身來說道:“旁的事,興許我能幫上你,可這事不成。如今官府的人已將馮家男女老幼統統收監。大約一開春,流放的便要流放,問斬的便要問斬。
你大概也知道,赤水幫聽命於朝廷。而本幫幫主更與馮遇春老前輩交情篤厚,按理而言,燕老大自當為老友求情。可是京中傳下話來,務必切斷與馮家的一切往來。不瞞你說,就連往日馮前輩為本幫所書的匾額,也是我讓人連夜摘下並秘密焚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