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義大吼一聲,一拳砸向狐女的心口,只可惜他的本事哪裡打得出什麼炎拳,更破不了化形成精的妖軀,這一拳只落在狐女柔軟圓潤的胸口,打得微微波動起伏了一點罷了。
狐女一個激靈,愣了一下,似乎從獸性中緩過神來,看看按在自己胸口的手,忽然微微一笑,舔著嘴唇湊到少年的面前,
“怎麼,你想要我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皇甫義狂怒發力,猛得翻身而起,把狐女壓在身下,雙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
然而狐女只是“咯咯咯,咯咯咯”得笑個不停,扭著柔順的腰肢,把毛絨絨的尾巴墊在身下,好似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似的,似笑非笑得看著身上的少年,
“來啊,弄死我啊~想怎麼弄都可以,畢竟人家欠你的嘛~”
皇甫義雙目血紅,拼盡全力想扭斷她的脖子,但妖骨比人強壯太多了,他罡力全開,拼盡氣力,也只能在狐女天鵝似的項頸上,留下幾道吻痕似的指印。
狐女就躺在少年身下看著他,看著少年的臉,緩緩得收起了笑容,抬起玉蔥似的手指,捧起他的臉,擦掉他的淚,
“不要哭了,對不起,當初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時沒忍住……”
“噫噫噫——啊啊啊——!”
皇甫義狂嘯著,一口咬住狐女的喉嚨,想撕開她的氣管。
但狐女依舊只是溫柔的,把他摟在懷裡,尾巴好像蓋著被子似的攏住,遮住外頭的風暴嚴寒,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撫摸著少年的頭髮柔聲道,
“是我錯了,我欠你的,你喜歡我也好,你恨我也罷,以後我都會陪著你……一直一直陪著你……”
“咳咳,你倆能換個地方搞嗎?”
驟然有人聲耳邊響起,狐女猛得驚醒,抱著懷裡的少年閃身躍出風暴。
然後“噗通”一聲,她雙足落在一片血水中。
雪峰環抱之中,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血池,如同鑲嵌在冰環中的紅寶石。
一個赤袍的少年坐在血池上,一臉百無聊賴的樣子,託著下巴,歪著頭打量他們。
“喂,玩歸玩,安全措施要做好哦,人妖殊途,萬一搞懷孕了要遭天譴的。”
“血神子大法!”
狐女大驚,轉身就想跑!
“斬龍劍!”
“啊!”
然而皇甫義大吼一聲,忽然一指劍炁刺向狐女的眼眶,驚得她把少年擲出去。
“嗯?北辰的劍?”
於是那血袍的少年眉頭一皺,血池中便抓出一隻大手,將皇甫義裹在血繭裡。
“不要!”
狐女一聲慘叫,就在血池裡跪下。
“法王!求您饒了他的命吧!”
皇甫義在血繭中掙扎怒吼,
“妖孽!死——!”
“咦,怎麼你們在過情劫嗎?關係好扭曲哦,有點噁心……”
法王打了個寒戰,好奇看看狐女,
“不過你怎麼認得我是個法王?我臉上寫字了?”
狐女跪在血泊裡拜道,
“不敢欺瞞至尊,小女本是青丘弟子,當年被劍仙一路追殺,好容易逃到陰山,所以……當初我也看到了,劍仙與至尊交手的……”
“哦。”
法王一時沉默。
狐女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
“小義得的便是那劍仙的傳承,法王若有心,小女這就去屠了那村子,為您將劍傳取來,只求您饒他一命……”
“好,你走吧。”
血魔隨手一揮,把皇甫義扔出血池,撲倒在雪中,一時也給摔個七葷八素,站不起身來。
狐女欣喜萬分,俯首下拜,
“多謝至尊高抬貴手!”
法王點點頭,
“不客氣。”
下一秒狐女便炸成千片碎末,解成萬朵血花,嘩啦一聲碎響,飄散入血海之中,須臾間血池又平復如鏡,再沒有一絲波瀾,直照出朗朗晴空,藍天白雲。
皇甫義整個人愣住了,傻傻望著空無一物的血池,平如鏡面的朱鑑,再也看不到什麼妖孽,只能看到少年那張充斥著,震驚,迷茫,彷徨,悲傷到難以自抑的臉。
“白……”
然後湖面上的法王鳳目半閉,只無怒無喜,無慈無悲,轉過頭來,
“閣下也看夠了吧。”
於是血海倒懸,猶如萬丈懸崖,傾天蓋地,當頭砸來!
而皇甫義只覺領子被人一扯,耳畔一聲水響,猛得從碧玉似的湖面中抬起頭來。
一時間如夢初醒,跪在池邊的少年只滿頭雨落,怔怔盯著湖中破碎的倒影,腦海中夢幻泡影,一幕幕如走馬燈般閃現,又如闌珊燈火般忽閃,最後眼前的一切,曾經的種種,統統在昏暗的夜色中熄滅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樵夫在他身邊坐下,兩個人一道望著池中的月色出神。
“想不到你小子……唉,我都不好意思弄你了……”
皇甫義擦掉臉上的水珠,面無表情,
“我不是什麼好人,爹孃死過幾天就不哭了,他們長什麼樣也記不太清。最後他們的仇也報不了,還把血魔惹來了……
但我知道,妖就是妖,不管怎麼說,不管怎麼裝,不管怎麼演,哪怕變化的一模一樣,它們都不是人,永遠也成不了人。”
“人……哼,你真以為人又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是一群蛆罷了……”
樵夫搖搖頭,一副精疲力盡的樣子,
“罷了,你走吧。”
皇甫義皺眉看對方,一時不知對方又耍什麼花樣。
“哼,棋盤都給你吃了,我還能玩的出什麼花樣。”
樵夫沒好氣的看看手裡的鐵斧,隨手丟入湖中。
“人妖殊途麼……呵,人心又不是石頭長的,什麼東西養久了沒感情。
我活了這麼久,豈不知獸性難馴麼。可是光靠殺殺殺的,不是什麼問題都沒解決麼。
若連試都不肯一試,又怎麼知道人和妖,註定不能共存,一道求個太平之世呢?
罷了,隨便吧,你們那麼想殺殺殺,就踏馬殺去吧,我老了,不擋年輕人的道了。
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真打起來,贏的,怕不一定是你們啊……”
皇甫義也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放過自己一馬,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沉溺於過去,自怨自艾走不出來的性子,陰山都翻過來了,艮河都渡過來了,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呢。
於是他一把擦掉臉上的水珠,收起一地東西便動身離開。
“喂,小子。”
皇甫義站住腳,只聽樵夫在身後道,
“青丘的狐狸有九條命,沒那麼容易死的。”
然後“轟!”的一聲雷響,皇甫義再轉過頭去時,只見空山清潭,樵夫已不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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