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寧尚書嗓音低沉,目光卻轉向寧夫人,“你非要鬧到家宅不寧才甘心?”
寧夫人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眼中浮現一絲惶然。
窗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老爺!不好了!柔小姐她......柔小姐她在晚姨娘院裡昏過去了!\"小廝阿福踉蹌著衝進院門,因跑得太急,在門檻上絆了一跤,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顧不得擦破的手掌,抬起頭時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正廳瞬時陷入死寂,唯有窗外桂花細碎的落英聲。
寧尚書神色驟變,手中那半截斷簪\"啪嗒\"掉在地上。
他寬大的袖袍帶翻了青瓷茶盞,琥珀色的茶湯暈染在繡著祥雲紋的衣襬上,像一塊醜陋的淤青。
寧尚書厲聲喝道,大步流星往外走時,官靴踏碎了地上的碎瓷片。
那細碎的聲響像利刃劃在寧夫人心上,她猛地站起身,描金護甲在黃花梨椅扶手上刮出幾道刺眼的白痕。
\"老爺且慢!\"寧夫人聲音嘶啞得不成調子,\"柔兒自幼體弱,如何會在那賤人院子裡......\"話未說完,寧夫人雙腿一軟,跌坐在椅上時珠釵撞在椅背上,叮叮噹噹驚飛簷下棲雀。
劉嬤嬤慌忙來扶,卻被寧夫人一把推開。
雕花銅鏡裡映出她扭曲的面容,眉心的花鈿被冷汗浸得發皺:\"晚娘若敢動我柔兒一根汗毛......\"她突然詭異地笑起來,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院外驟起騷動,隱約傳來\"快去請府醫\"的呼喊。
寧清洛快步上前扶住母親搖搖欲墜的身子,觸手只覺她渾身冰涼:\"母親息怒,柔姐姐或許是......\"
\"啪!\"
一記耳光將寧清洛打得偏過頭去。
寧夫人染著蔻丹的指甲在她臉頰留下三道血痕,碎髮間金鑲玉的髮簪墜落在地,碎成兩截。
\"你巴不得柔兒出事是不是?\"寧夫人雙目赤紅,聲音像淬了毒的刀子,\"自打晚娘進門,你就處處替她說話,如今你柔姐姐被外人欺負了,你還攔著我去討公道?\"
劉嬤嬤急得直跺腳,青磚地面被踩得咚咚作響:\"夫人當心氣壞身子啊!老奴這就去紫檀院......\"
\"都給我滾開!\"寧夫人猛地扯斷頸間珍珠項鍊,渾圓的珠子噼裡啪啦砸在地上,像一場突然降臨的冰雹。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茜素紅的裙裾掃過滿地珍珠,繡鞋踩上去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廊下的畫眉鳥突然撲稜稜撞起籠子。寧清洛捂著臉抬頭,看見母親逆光而立的背影在不住顫抖,孔雀藍的披帛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瀕死掙扎的蝶翅。
\"柔兒一向乖巧懂事,於晚娘也太過分了......\"寧夫人語聲漸弱,抬手按著太陽穴,\"她就是個該死的賤人......\"話音戛然而止,她身子突然向前栽去。
\"夫人!\"
劉嬤嬤的尖叫驚飛滿樹麻雀。
寧夫人倒下的姿態像是慢放的皮影戲,金絲楠木屏風被她扯住,\"刺啦\"一聲撕下半幅山水。
她重重摔在地上時,髻上的點翠步搖滑落,孔雀羽在陽光下泛出悽豔的藍。
\"快掐人中!\"寧清洛撲跪在地,顫抖著解開母親領口的盤扣。
方才還氣勢凌人的婦人此刻面色灰敗,唇上精心描繪的胭脂此刻豔得突兀,好似雪地裡的一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