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箱打折的袋裝奶,半斤廣東香腸,還有鳴澤要的新一期《小說繪》,買完了回來把桌子上的四季豆給我擇了!還有去看看有沒有美國寄來的信!還玩遊戲——!!”
門外的咆哮如炸雷般接連不斷,震得路明非一陣恍惚,不等他回過神,身體就已經一疊聲地答應著,隨後飛快小跑著出了門。
走廊裡安安靜靜,下午的陽光從樓道盡頭的窗戶照進來,熟悉的溫暖同逐漸聚焦的視野很快喚醒了塵封深處的記憶,他不禁顫抖著,緩緩靠在了門上。
嬸嬸還在絮叨地抱怨,但被門隔著,彷彿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但是,但是……他本就已經不該在這個世界了啊!
他的刀呢?那條正逃往雪堆中的冰魚龍呢?陪伴左右的艾露貓在哪,無數次指引方向的導蟲又去了何方?這裡到底還是亟待探索的廣袤冰原嗎?不,這裡分明是——
家?
他回來了?哈。
有人說,孤獨無望之時,有扇門會為你開啟。三年前,路明非的確遇到了這樣一扇門。
不詳的巨大黑影口銜他的靈魂,讓他在一艘前往新大陸的航船上甦醒,經歷一番足以重塑世界觀的可怕波折後,他成功到達了一處名為“星辰”的人類據點。從此,圍繞在他身邊的,就不再是態度微妙的路鳴澤一家或常常冷嘲熱諷的同班同學,而是一群直爽熱情的強大獵人。
起初他同樣藉藉無名,第五期團優秀者數不勝數,更何況他這樣一個半點經驗沒有的新人。但是,那隻貓和那個老叫他“aibo”的接待員,是那樣信任他,似乎只要他們在一起,新大陸的一切怪物都不在話下……被人信任的感覺真好,好到路明非能捨生忘死地回應這份期待。
說到底,他這樣一個缺愛的衰仔,哪次被丁點的好好對待後不是這樣回報的?只是大多時候結局都是擅自失望罷了。就像不長記性的狗,被遙不可及的骨頭逗一萬年也還是要屁顛兒屁顛兒地湊上去,哪怕次次只會逗人發笑。
但是這次,他意外地,收穫了happyend。從拿著粗糙的礦石武器與賊龍惡鬥,到一身精良裝備斬下噴火的天空之王,再到能一口氣將三條古龍盡數討伐,以“指引明路的蒼藍星”之名,他被眾人稱讚著,簇擁著,成為了據點首屈一指的獵人。
那真是一段夢幻般的時光:雖然總是忙著尋找痕跡討伐怪物,但也有為一口吃的花好幾天採摘特產的時候,新大陸生態的豐富多彩無不讓人連聲驚歎,偷草龍蛋時遇見同行的搔鳥更是讓人忍俊不禁,若趕上節日或取得重大探索成果大家會聚在一起歡聲慶賀,儘管艾露貓們的表演真的很精彩,但架不住某些死皮賴臉推薦太刀的獵人過分下頭……
路明非從未那麼有過“活著”的感覺,千錘百煉的戰鬥帶來軀體的強大,堅實無比的羈絆塑造內心的熱烈,他正切實地踏過新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最終,渡過冥河,他與那隻蒼白而晶瑩的特殊古龍決戰後,便開啟了冰雪覆蓋之地的嶄新探索,那本該是一段波瀾壯闊的全新旅程,甚至他冥冥之中感覺,他來到那個世界的謎團也將很快揭開——可是現在,他卻回來了?
一場荒誕的無終之夢?不,他路明非就算有十個腦子能同時在語文老師講課或蹲在春節晚會的角落時構想超拽的裝逼細節,也很難做一個像樣的美夢。因為再多再逼真的幻想他也不會信,夢裡的傻帽卻會當真。他只是衰了點,又不是傻帽……是吧。
那就是一場惡劣至極的命運玩笑?給人希望再毀滅才足夠悲劇,上帝他老人家是嫌棄他以前悲催得太平淡了,現在整點落差讓他受不了才有樂子?太不是東西了,怪不得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一定是跟著歐美文學看多了才會信這玩意兒——以後要不還是拜佛吧?
他到底在想什麼……路明非簡直想給自己兩巴掌清醒清醒。
“還待在門口乾什麼!站崗呢!”又一道驚雷從門縫炸出,嚇得他一個哆嗦。
好了現在不用了,夠清醒了。
路明非小跑著,就要下樓,但手不經意地搭住欄杆後,鬼使神差地,他向樓底探出了頭。
透過搖曳的油綠樹葉,人類絕不能墜落的高度清晰地展現在他面前。他應該不算恐高的人,畢竟秘密基地就設在天台,但這麼直勾勾地探出大半個身子後,也不至於一點腿寒也沒有吧?
一絲衝動,或者說,本能的召喚。
現在下面沒人,應該也不會被投訴高空拋物,路明非相當負責任地尋思了下,便一躍而下!
不是頭腦混亂,也不是豁出去的實驗,彷彿刻在靈魂中的理所當然,才足夠支撐他完成這個簡直是玩命的動作。
他急速墜落,狂風拂面,但,毫無懼意!
翻滾,落地——完美無缺。
狂喜如浪濤洶湧,瞬間席捲了路明非已快歸於死水的小心臟,事隔經年,即使再次回到這棟囚牢似的小樓,他還是那個驕傲的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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