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還記得三年前,也是07年的夏,那時他處在真正的18歲,最喜歡的人叫陳雯雯。白天他最愛待的地方自然是女孩身邊,放空大腦式的,享受去關心去陪伴,期待有回應有念想,可一旦放學,大家歡呼自由的時候,他卻覺得,能讓他好好待在這個世界的地方更狹小了。
於是很多時候,他會沿著嬸嬸家的樓層一路往上,直到天台,途徑嗚嗚作響的空調機組,跨過紙箱、破馬達和人家扔掉的破沙發木茶几,看到沾滿灰塵的盡頭鐵門,再無視物業設定的“天台關閉”四個字,輕盈跳躍至高處,就能從這頭的世界一下子鑽進自己的秘密領地。
天台視野開闊,站在那兒,深呼吸,他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儘管那清醒他並不太想要。因為清醒無用,他的生活中沒什麼可以或值得思考的東西。春去秋來,風過葉往,或仰望雲朵與群星,或俯視槐花與商販,這個地方能夠作為另一種填充,讓他單行道般的人生不至於離了心愛的女孩便無所適從。
18歲的路明非從沒有思考過,自己的未來。
若是產生身邊某處的暢想,那一定和陳雯雯有關,他可能美滋滋地做做一起上大學的白日夢;若是站在高處足以放眼城市,他也不曾有丁點豪氣萬丈,只會將高架的車流看成被束縛的螢火蟲,想象它們忙碌擁擠著尋找生命的出口。
如果承載一個人生活與心靈的地方那麼小,小到像一個盒子,外面的一切又都和星星所在的夜空一樣渺遠,他要怎麼才能產生改變的想法呢?
直到那一晚,在無盡夜幕與滿天星光裡,命運的巨龍撕開他眼中的整個世界。
時間,空間,亦或是任何能夠丈量與規束的概念,彷彿都在此刻消弭黯淡,那可怖的身影向他而來,途經的軌跡鋪滿死亡與毀滅。
他的清醒史無前例的派上用場,他目睹、他聽聞、他感受到,“祂”,正傲慢地發出邀請——
於是這個衰小孩在18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問自己:
“路明非,路明非……無趣的囚牢已不值一提,而你呢,是否有押上靈魂的勇氣,去嘗試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斬!僅剩的獸影是火龍,兇吼在灰燼般的飄散中戛然而止。
扛著賊龍屍體的零和黑衣女人都停下腳步,因為她們看見路明非揮出最後一刀後,兩邊的火勢瞬間高漲,帶著不知名的強大壓迫感,一路延伸至視野的盡頭。而在盡頭處,她們明明不該再觸及的模糊廢墟上,一雙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怖豎瞳,從環繞四周的漆黑帷幕、從她們停止跳動的心臟,同時緩緩睜開——
驚慌地回過神,她們再無法站穩,趴在地上大汗淋漓地喘著氣。
“嚇小孩呢……”嘀咕了一句,路明非讓她們留在這裡等著。隨後,他微微仰起頭,直面盡頭撲來的風與熱。
祂從不掩飾自己的威壓,哪怕需要與誰對話。有時候想想這真是無可救藥的臭脾氣,如果所有生物都被恐懼驅逐,那留給祂的道路不就只剩毀滅。
此刻不需要武器,路明非邁開腳步的同時,將太刀也留在原處。
火舌在眼前膨脹,明明已經無物可燃——這熾熱已然活過來,忽的猛然如刀直指天宇,轉眼邪魅如柳攔住去路,可被一一踏過後,又全都溫順著散落。
獵人只是向前,灰燼便終於鋪成長路,將盡頭的廢墟連線。
“夠了!”路鳴澤突然出現在身邊:“沒必要再往前。”
他的語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帶著明晃晃的敵意和憤怒。那雙黃金瞳若轉向兇厲,原本該是很駭人的一幕,可在這火焰與灰燼中,沒有半分氣勢被釋放出來。路明非注意到,周遭的一切都沒因他的出現停止或緩慢。
“怎麼了?”頭一次見男孩的臉色這麼難看,路明非停下來問他。
“我沒事,但你不能過去!”路鳴澤盯著他,黃金瞳隨話語高亮,亮到能映出稚嫩臉龐上的猙獰。
“這次算我送你的,儘管什麼都還沒開始……該死!接受我,我們未必不能將這裡撕爛!”
“別緊張啊老弟,你到底在想什麼?”路明非安撫道。
“聽我說,哥哥,這是個圈套,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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