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在細長的水龍捲中急速下降,眼前一片漆黑。
青銅城已經面目全非,原本鎮守大門的活靈變為一堆暗淡碎裂的青銅塊,而他從這裡進入後,直接墜往這個鍊金城市的最深處。
下方如同沒有盡頭的深淵,隨著裹住全身的龍捲消散,他又落入深沉的水中。
是水麼?還是空中?路明非睜開眼,四周懸浮著大小不一的青銅碎塊,有的厚重高大如城牆,有的手掌可握像器具的零件,它們都是被摧毀的青銅城的一部分。
朦朧的浸水感終於完全消失,路明非緩慢而勻速地在青銅廢墟中墜落,呼嘯的風帶來火星與灼熱感,他不禁往下看去:
一座巍峨壯觀的古老城市在燎天的烈焰中燃燒,中央立著高杆,垂死的孩子被掛在上面,任所有哭嚎與火焰將他淹沒。
“康斯坦丁……”路明非認出了那孩子。
這就是千年前白帝城的終幕麼,混血種們結合各種記載與猜測將其概括為恐怖的燭龍焚城,卻可曾想過在徹底的毀滅前,這裡是一副如此悲愴的場景。
言靈·青銅煉獄的一切,來自諾頓親臨過的真正的地獄。子民被肆意屠戮,至親被凌遲獻祭,能夠容納自己待在這個世界的偏遠一角也將被毀得一乾二淨……這樣無比殘酷、無比憤怒、無比絕望的心象,構築了終極的火系領域。
路明非平穩落地,踏在被鮮血與火焰浸透的古城街中,最後的最後,他總算抵達了諾頓的內心最深處。
根本不用尋找,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經過慘叫嚎哭的焦黑人影,經過整齊向前的兇悍軍隊,經過燃燒破碎的宅邸民居,經過不斷墜落的萬千箭雨……看吧,那由所有怒火聚集而成的終點,有搖搖欲墜的巨大牌匾。
“白帝”兩個字,正是這千年前地獄的真正名字。
路明非輕輕嘆氣,穿過所有人影,踏過所有火焰,任箭雨從身體各處穿梭而過,直至站在宮殿前,仰望那即將被完全焚燬的牌匾。
他進入宮殿繼續向前,再抬頭,王座上的君主正看著他。
這是多麼震撼的一幕:青銅與火之王諾頓,外表已完全變化,細密的灰鱗以鼻尖為中心,像是花序那樣排列著佔滿五官各處,隆起的肌肉和非人類的關節組成了妖嬈而矯健的龍軀,只是輕輕動作,扭曲的高溫便化作暗紅焰色於渾身流淌。
卻也是相當淒厲的一幕:大片的鮮血從那些舒展的龍鱗滲出,流經王座,滴落地面,這樣的過程不知已持續多久,整個御臺都被猩紅的龍血鋪滿,火焰從王座的龍軀一直追過來想要將其燃燒,但那鮮血似乎正如君主流逝的生命本身,潺潺不停。
“你……真的很特殊。”諾頓抬起猙獰的金瞳,語氣平靜。
“作為屠龍者,沒有任何一位混血種能與你比擬,或者說,你那力量絕倫的人類軀殼下,隱藏著龍的靈魂?”
“我更傾向你叫我獵人。”路明非直視那金瞳:“不過,屠龍者也好,怪物獵人也罷,這些身份都不足以塑造完全的我。”
“你呢,還要被君主的血脈束縛多久?”
“我早已不在乎青銅與火的冠位,這力量,也只是用於被命運踐踏後的掙扎……多麼可悲。”
“少來,不要自以為是的迎接毀滅。”路明非哼了一聲:“你甚至不清楚實情,康斯坦丁可比現在的你精神!”
“……”
“這一個千年的甦醒,有我注視你們兄弟的歸宿,你就偷著樂吧!”他繼續碎碎念:“就當是你以前在這個國家為民眾做了點好事的補償,咱們講究善有善報來著。”
“……雖然這個善報晚了那麼一點點。”
諾頓垂下眸子,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屠龍者,已見過這般絕望,你還想用言語來動搖我麼?我的怒火,唯有死亡可以終結。”
“不好說,打趴下也是種辦法,我希望過會兒你的戰敗結算是跪下唱征服。”路明非勾起嘴角。
“總感覺那張爛嘴很熟悉呢,作為這覺悟的賞賜,我准許你報上名諱。”諾頓偉岸的龍軀站立起來,利爪撫摸著王座旁長方形的匣子。
“這時候自報家門也太掉份兒了,等我把你打至跪倒在地,你會想起來的。”路明非伸展著四肢,開啟了零與康斯坦丁為他準備的道具袋。
青銅與火之王龍瞳中的金色高亮,殘破的白帝宮殿開始在震動中不斷變化,這由心象構成的燃燒城市漸漸消融了,只留他們腳下的青銅地面不斷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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