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嘴角上揚,“當然可以,鄭先生您隨意看。”
鄭從遠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起古墨,先是湊近鼻端輕輕嗅了嗅,隨後用指甲在古墨無文字的地方稍稍用力一劃,只見墨錠表面絲毫痕跡都未留下。
想了想,他將墨錠緩緩翻轉過來,當看到上面篆書的“程大約印”時,眼睛頓時一亮,不禁讚歎道:“不錯,這墨身堅似金鐵,卻又光潔細膩。所謂溫其如玉,光澤如漆,便是如此,與我之前所見到的那錠古墨簡直毫無二致,果真是墨中大珍,程君房墨沒錯。”
錢老並未上手把玩這錠古墨,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愈,緩緩開口說道:“我國制墨的歷史源遠流長,但能夠在墨史中留下赫赫大名的卻並不多。
“傳說,晉代著名大書法家衛夫人寫《筆陣圖》時所用的是廬冊松煙墨與代郡鹿膠墨,可惜制墨之人姓甚名誰並無記載。
“到了唐代,李超與李廷珪父子猶如兩顆璀璨的明星橫空出世,在墨史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據傳,他們所制之墨的配方極為考究,需用松煙一斤、珍珠三兩、玉屑一兩、龍腦一兩,然後與生漆混合在一起攪拌均勻,最後還得搗上十萬杵方能製成墨。
“如此製成的墨堅硬如石,即便放在水中浸泡三年也不會損壞,堪稱天下第一品。
“到了明代,制墨名家輩出,其中以萬曆年間的程君房與方於魯最為有名。
“程君房曾自言其墨貴比黃金,為天下墨品第一,雖說這話有些誇大其詞,但也相差無幾。
“他的得意之作‘玄元靈氣’‘寥天一’‘妙品’等,堅似金,紋如玉,色如漆,品質已與唐宋時期的李墨不相上下。
“不知小沈你這錠古墨是從哪裡得來的?”
錢老這一問出口,除了李翰林之外,鄭從遠、李胖子、林西風三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沈愈。
沈愈心裡明白錢老的意思,他是在詢問自己這錠程墨究竟是祖父的遺物,還是自己收購而來的。
沈愈目光坦然,不慌不忙地道:“此事有事說來話長,這錠古墨乃是上個月一位到店裡的客人出售的。
“當時那位客人抱來了整整一木箱子的古墨,數量至少有三十錠之多,不過大部分都是殘墨,其中品相較好的大約只有七八錠。
“我從中挑選出了品相較好的古墨,按照每錠古墨一千九百元的價格買了十錠。因為那些古墨不知道被賣家存放在了哪裡,上面蛛網密佈,髒得厲害,買回來之後就一直放在店鋪角落裡。
“再後來,我抽空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將它們清洗乾淨,誰想竟然這過程中發現了這錠程君房墨,說起來也算福星高照了!”
沈愈這段話說得半真半假。
確實有客人到店裡出售古墨,他也確實購買了八錠古墨,並且每錠的價格也確實是一千九百元。
只不過那些都是清代的普通古墨,如今還在店裡存放著呢,若是有人不信,沈愈可以立刻在店裡將那些古墨拿出來,如此一來,所有的懷疑都會煙消雲散。
沈愈也只能如此應對!
總不能真的坦白說是在字畫天地杆裡找到的吧?
這種太過離奇的事情,別人不但不會相信,反而會覺得自己是在敷衍了事,落一個信口胡謅的印象。
在古玩這一行當裡,故事無處不在、俯拾皆是。
不會講故事的人很難在這個行業裡立足,所以沈愈說這些半真半假的話時,心裡也沒有什麼負擔。
錢老聽後點了點頭,不過緊接著又搖了搖頭,感嘆道:“撿漏既是個技術活,也是個運氣活。
“倘若單有眼力而無運氣,可能一輩子也碰不到幾個漏,最多也只能成為一個口碑不錯的鑑定師。
“而若是僅有運氣,碰到了漏,甚至碰到了頂級大漏,卻沒有眼力看不出來也是白搭。
“所以說啊,撿漏不僅僅是運氣使然,而是運氣與實力的綜合體現,小沈你過於謙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