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人竟潛伏屋脊之上刺探軍情?這是對統帥的不信任?還是對南軍數十萬將士的不信任?!
李景隆攥緊刀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刀尖再次抵住那探子咽喉:\u0026quot;是陛下派你來監視我的?!\u0026quot;
鋒利的刀刃已劃破面板,血珠順著脖頸滑落,在衣襟上洇開點點猩紅。
\u0026quot;是...是太...太后她...\u0026quot;探子渾身抖如篩糠,話音未落,李景隆手腕猛地一旋!
\u0026quot;噗嗤——\u0026quot;
刀鋒利落劃過,滾燙的鮮血噴湧而出。
那人捂著脖頸癱倒在地,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四肢抽搐了幾下,終究一動不動,圓睜的雙眼裡還凝固著極致的恐懼。
滿廳死寂。
誰也沒料到,李景隆竟敢當眾斬殺太后親信!
方才還劍拔弩張的議事廳,此刻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王忠僵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似的,看著地上蔓延的血跡,喉結機械地滾動著,半句狠話也擠不出來。
李景隆隨手將染血的佩刀丟還其主,刀鞘撞擊的脆響在廳內迴盪。他緩步走到王忠面前,陰影將王忠的臉完全籠罩:\u0026quot;方才你說,誰要造.反?\u0026quot;
\u0026quot;沒...沒有...\u0026quot;王忠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抖得不成調,\u0026quot;咱家...咱家失言了!大將軍是南軍柱石,自然是您說什麼,便是什麼...\u0026quot;
\u0026quot;記住了。\u0026quot;李景隆的聲音冷得像冰,\u0026quot;眼下並非反擊良機,你儘可向京都據實稟報,天大的罪責,我一人承擔!但你若再敢仗著監軍身份在軍中作威作福...\u0026quot;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地上的屍體:\u0026quot;我手中的刀可不認什麼監軍令牌!\u0026quot;
言罷,他已轉身就走,玄色披風掃過廳門,帶起一陣冷風,只留下滿廳驚魂未定的將官,和臉色青白交加的王忠。
後者望著李景隆的背影,眼底的恐懼漸漸褪去時,怨毒像毒蛇似的纏上眼底。
...
深夜,李景隆的屋內燭火搖曳,看著緩步而入的耿炳文抿嘴一笑,抬手示意,\u0026quot;福生,看茶。\u0026quot;
福生輕手輕腳地端上熱茶,接著默默退下。
耿炳文端著茶盞的手微微發顫,若有所思的瞄了李景隆幾眼,半天沒敢開口。
\u0026quot;耿老有話不妨直說。\u0026quot;李景隆抿了口茶,笑意溫和,\u0026quot;你我之間,何須見外?\u0026quot;
耿炳文深吸一口氣,放下茶盞,面色凝重如鐵:\u0026quot;大將軍,今日之事...您實在該多幾分隱忍。那些宦官最是擅長捕風捉影、羅織罪名,您當眾抗旨已是把柄,又殺了太后的人...\u0026quot;
他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貼在桌面:\u0026quot;此事若傳回京都,怕是會給您招來殺身之禍啊!\u0026quot;
他是朝中老臣,見過太多朝臣從寵臣到階下囚的遭遇,也見過太多忠良被人構陷,最終落得個滿門抄斬,甚至株連九族!
當年的大將軍藍玉是何等風光?可最終還不是落得個被剝皮實草,抄家滅族,連姻親故舊都株連了上萬人!
李景隆雖是太祖義孫,可在皇權面前,那點香火情分薄如蟬翼。
\u0026quot;耿老的心意,我懂。\u0026quot;李景隆眼中閃過一絲暖意,隨即化為沉鬱,\u0026quot;可我別無選擇。\u0026quot;
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u0026quot;我抗旨,是因為此時反擊無異於以卵擊石!南軍看似連勝兩陣,實則內裡早已腐朽——你也瞧見了,燕軍都快打到京都了,朝中各方勢力還在為私利勾心鬥角!以權謀私!\u0026quot;
\u0026quot;光是這真定守軍裡,就魚龍混雜盤根錯節,燕軍的細作、京都的眼線各為其主!有人私通燕軍,暗懷叛心;有人剋扣軍餉,私放高利,剝削袍澤...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敵朱棣的虎狼之師?\u0026quot;
\u0026quot;一旦兵敗,誰來擔責?是那些在京都高談闊論的庸臣,還是深宮之中的太后?\u0026quot;李景隆的聲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壓低,\u0026quot;陛下輕信讒言,如今被太后與宦官挑唆,誰又能揣度聖心深淺?\u0026quot;
他猛地拍向桌案,茶盞都震得作響:\u0026quot;我既當了這統帥,就絕不會讓朱棣得逞!平定燕亂之前,別說太后,就算是陛下,也休想左右我的佈局!\u0026quot;
耿炳文聽得後背的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眼神幾次慌亂地掃過門口,恨不得直接把李景隆的嘴堵上,\u0026quot;大將軍!這話可千萬不能再說!隔牆有耳啊!若是被人聽去,那便是謀逆的罪名!\u0026quot;
李景隆目光堅定:\u0026quot;只因耿老是我信得過的人,所以才說這些肺腑之言。您放心,我心中有數。\u0026quot;他望向帳外沉沉夜色,\u0026quot;只要我在真定一日,北境就仍是朝廷的疆土!\u0026quot;
耿炳文看著李景隆眼底的決絕,:\u0026quot;既如此,那從今往後,老夫將攜南軍上下,誓死追隨大將軍!若有差遣,儘管吩咐!\u0026quot;
\u0026quot;好,眼下正有一件事需要耿老幫忙,\u0026quot;李景隆眼中閃過厲色,\u0026quot;燕軍新敗,短期內不會來犯。這期間,我要徹底整肅南軍!\u0026quot;
\u0026quot;凡有二心者,無論他是誰的人,哪怕是皇親國戚、勳貴重臣,一概不留!\u0026quot;
耿炳文心頭一緊,試探著追問:\u0026quot;這\u0026apos;不留\u0026apos;...是指?\u0026quot;
李景隆一字一頓,聲音冰冷:\u0026quot;輕則杖責驅離,永不錄用;重則軍法從事,斬首示眾!\u0026quot;
聽聞此言,耿炳文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直竄天靈蓋,瞳孔猛地收縮。
這哪裡是整肅,分明是要在南軍裡來一場血洗!
真要大開殺戒,誰知道要有多少人掉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