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掙扎著爬起來,可雙腿的劇痛讓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景隆那雙冰冷的靴子,在眼前投下一片絕望的陰影。
腳步聲驟然響起,前去刺探敵情的蕭雲寒快步而入。
“回稟景帥,真定周遭已探查完畢,未見燕軍伏兵。”他掃了眼地上血泊中的羅子煜,臉色沉凝如鐵,徑直走到李景隆身前躬身稟報。
李景隆眉頭緊鎖,眼底寒意未散——這結果並未出乎他的意料。
方才他還以為朱棣是想借糧草短缺動搖軍心,趁機強攻真定,此刻才徹底明白:朱棣的刀,自始至終都對著他!
先用糧草流言亂軍,再借欽天監天象構陷,借朝廷之手除他而後快!
李景隆心中冷笑。內戰之初,朱棣費盡心機逼他坐上南軍主帥之位;如今,又不擇手段要逼朝廷換帥。
這豈不證明,朱棣已經露怯了?至少,是真的忌憚他了。
“你來得正好。”李景隆指了指地上掙扎的羅子煜,眼神裡閃過一絲冷冽的戲謔,“此人交給你審。我要知道,糧草的訊息是不是他洩露的,以及他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景帥放心,一日之內,屬下定叫他開口。”蕭雲寒拱手領命,當即示意手下拖走羅子煜。
“景帥!”傅忠猛地站出來,手臂上滲血的繃帶還在滲著紅,昨夜禦敵時他衝在最前,此刻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火,“所有跡象都表明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內有朝廷掣肘,外有強敵環伺,這仗還怎麼打?!”
“是啊景帥,軍心一旦散了,北境就守不住了!”耿炳文也上前一步,聲音裡滿是焦灼。
“既知是陰謀,便更不能自亂陣腳。”李景隆目光掃過眾將,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們即刻回去,安撫麾下將士,務必穩住軍心。”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他們要對付的是我。無論我日後還是不是南軍主帥,你們都必須守住真定,守住北境!”
廳內一片沉默,將領們臉上滿是黯然。
在他們心中,李景隆早已是南軍無可替代的主心骨,誰來都不換!但此刻聽聞他可能卸任,每個人心裡都空落落的。
“都退下吧,按景帥的吩咐做。”耿炳文揮了揮手,待眾人散去,才轉向李景隆,眉頭擰成一團,“景帥,當務之急還是糧草問題,若此事處置不當,一旦軍中生亂,怕是壓不住啊!”
“朝廷調撥的第二批糧草何時能到?”李景隆追問。
耿炳文無奈搖頭,聲音低了幾分:“還在籌集,最少還得一個月...怕是來不及了。”
“再給我些時間,我想想別的法子。”李景隆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耿炳文輕嘆一聲,默默退了出去。
李景隆緩步走到門外,望著頭頂沉沉壓下的夜空,雙拳不自覺地攥緊。
他早知道這條路難走,卻沒料到朝廷內部已腐爛至此。
看來,歷史上建文朝的敗落,從來不止因為他李景隆,也不止因為軍中無人。
...
次日天剛矇矇亮,李景隆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門外是蕭雲寒。
“有結果了?”李景隆開門,一邊轉身回屋洗漱,一邊沉聲問道。
“回稟景帥,羅子煜招了。”蕭雲寒站在門口,躬身回話間神色凝重,刻意壓低了聲音,“糧草的訊息確是他洩露給燕軍的,確是受京都一位大人物指使。”
“從他住處搜出的密信,也出自那人之手。勾結燕軍、收買欽天監,全是此人一手策劃。”
李景隆沾水的手頓在半空,察覺到蕭雲寒語氣裡的忌憚,眉頭猛地擰起:“誰?!”
蕭雲寒扭頭掃視四周,聲音壓得更低,幾乎只有兩人能聽見:“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徐增壽。”
“轟”的一聲,李景隆只覺腦中一震,猛地轉身看向蕭雲寒。
蕭雲寒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猶疑。
李景隆很清楚,錦衣衛的手段,有的是辦法讓一個人開口,斷不會錯。
可他懷疑過無數可能勾結朱棣的人,卻唯獨漏掉了徐增壽!
歷史上的徐增壽就因暗中勾結朱棣而被朱允炆在“自.焚”之前親自揮劍斬殺!
徐輝祖此刻還在真定城內,若此事牽連徐家,必將掀起朝野震動!
屆時不但徐增壽會死,整個徐家都可能被拖下水!
一時之間,李景隆陷入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