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雪千尋那近乎於獻祭般的、灼熱到足以融化神鐵的告白，薛洋陷入了長久的、幾乎讓時間都為之凝固的沉默。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那雙倒映著自己身影的、充滿了忐忑、期盼與脆弱的鳳眸。
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另一張臉。
那是柳如煙的臉。
他想起了，千年前，在藍星那個小小的院子裡，那個女人也曾用同樣真誠、同樣熱烈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想起了，他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的、那些平淡卻又溫馨的凡人歲月。
他想起了，她為他生兒育女時，臉上那幸福的笑容。
但緊接著，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她那張為了所謂的“無情道”，而變得冰冷、決絕的臉。
是她當著全世界的面，宣佈與他“恩斷義絕”時，那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姿態。
是她親手，將他尋覓了億萬年的、關於“家”的夢想，摔得粉碎。
那段失敗的、被背叛的婚姻，像一道看似已經癒合、實則深入骨髓的傷疤。
它讓他對“感情”這兩個字，本能地，產生了一絲抗拒、一絲不信任，和一絲深深的疲憊。
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灼熱、情感濃烈到極致的女人，心中第一次，感到了一絲棘手。
拒絕她嗎？
他知道，以雪千尋這種偏執到極點的性格，一旦被他再次明確地拒絕，她或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只是默默地追隨。
她可能會，做出更瘋狂、更極端的事情。
甚至，因愛生恨，成為他最可怕的敵人。
但，接受她嗎？
他自問，自己真的已經從上一段感情的陰影中，徹底走出來了嗎？
自己真的準備好，去開始一段新的、可能會更加複雜的關係了嗎？
如果接受了她，對自己，對她，甚至對孩子們，真的公平嗎？
雪千尋見他久久不語，那顆火熱的、充滿了期待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眼中的光芒，也開始一寸一寸地，黯淡下來。
她明白了。
他還是，要拒絕自己。
哪怕自己已經等了三千萬年，哪怕自己已經將一顆心都剖開來，捧到了他的面前。
他，還是不想要。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裡，充滿了無盡的苦澀和淒涼。
她緩緩地，鬆開了那隻緊緊握著他的手，準備收回自己所有的“失態”，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退回到那個安全、卻又孤寂的霜月魔宮裡去。
【我明白了。】
她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就當我……今晚沒來過。】
然而，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將這道讓她魂牽夢縈了無數年的背影，徹底從自己生命中抹去時。
薛洋卻反手，一把抓住了她那冰冷的手腕。
他的動作，並不用力，卻帶著一種不容掙脫的堅定。
雪千尋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難以置信地，緩緩回頭，看向那個依舊面無表情，但眼神卻變得無比複雜的男人。
薛洋看著她，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複雜、一絲無奈，和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歉意。
【雪千尋，你知道我的過去。】
他指的是，那段剛剛結束的、充滿了背叛與傷害的婚姻。
【我……暫時還不想再觸碰這些。】
這句話，像一盆最刺骨的冰水，瞬間澆滅了雪千尋心中剛剛燃起的那一絲微弱的火苗。
她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是嗎……】她慘笑著，【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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