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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口乾舌燥的楊默正打算喝口宛如甜水般的女士香檳潤潤嗓子,一個陌生的聲音趁著這個空隙插了進來:“誒?你們在講巴西、古巴那邊種植園的【蔗糖國王】和【農業君主】?這塊我熟……來來來,勞煩擠個位置,我也來湊湊熱鬧!”
一扭頭,卻是又一個面孔陌生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很有些自來熟,笑眯眯地散了一圈煙後,直接毫不客氣地把本就坐在毯子邊的唐婷婷擠出了圈外:“嘿嘿,自我介紹一下,萬斌,林盤煉油廠……算了,什麼單位的不重要,我大學學的是中國近代史,輔修世界通史,對拉美那邊的歷史也略知一二……畢竟教員也曾說過,第三世界是一家,我們要學會觀望他山之石,以備己用嘛!”
“恩……楊默之前說,正是因為有了拉美奴隸們在加勒比的犧牲才有了瓦特的蒸汽機和華盛頓的大炮……這種說法雖然也沒啥毛病,但從體系辯證的角度來說,有些太單薄了……”
“總之,提到這事,就不得不先提一嘴拿破崙戰爭,以及當時以古巴為代表,南美各國脆弱無比的經濟結構……以及後來以卡索魯為序幕,再度掀起的橡膠戰爭。”
眾人如同聽天書一般的看著一段又一段似曾耳熟,但又略顯陌生的內容從這個自來熟的年輕人嘴裡蹦出來,頓時有些懷疑人生。
喂喂喂,我們是在聽楊默給我們梳理南美洲的資源戰爭好不好,你這忽然蹦出來給我們講歷史又是怎麼回事?
不過很顯然,萬斌這貨估計是被憋的狠了,眼見著有當眾顯擺的機會,那是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一段非主流世界的歷史在他口中娓娓道來,竟然出奇的引人入勝。
不到一會,眾人就在這貨那繪聲繪色,外加著肢體表演的講說中,徹底地沉浸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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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們講歷史就講歷史得了,扯什麼音樂啊!……誰告訴你們西方的七音階真的比咱們老祖宗的五音階好的!?”
一扭頭。
得!
又是一個宛如打了雞血似的年輕人擠了進來。
“鄙人xxx……算了,單位不重要……我告訴你,那些說什麼西方樂器和音樂比咱們老祖宗強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些不懂音樂的傻叉!”
“什麼!?你說我犟嘴!?”
“嘿!這還真不是我一廂情願地犟嘴……知道在繁體字裡,【樂】這個字怎麼寫的麼?”
“我告訴你,在古代,【樂】【藥】相通,樂這個字是從【藥】這個字裡面拆出來的——也就是說,在古代,音樂最開始是用來治病,用來舒緩和調理患者精神狀態的!”
“調理知道是啥意思不……並不是所有音階的發聲都能讓人感覺到舒服的……其中fa和xi這兩個音符聽多了,只會讓人煩悶和狂躁……人一煩亂,你覺得是好事?”
“嘿~!我還真不是胡亂瞎說,這是有研究報告的好吧……否則北方遊牧民族、西域的音樂裡也有不少曲子有這兩個音階,咱們老祖宗為什麼不融合進來?”
“再說了,在古代,以古琴為代表的樂器從來都是雅的代名詞,一動一靜間更是講究個哲學韻味……從哲學角度來講,增本來就遠不如減來的有高度,【一增,增其噪;一減,減其俗】這句話你總歸是聽過吧……我告訴你,論及音樂的哲學高度和美學高度,老外跟咱們老祖宗比,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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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
“哈哈!聽了半天,你們總算講到搖滾了!……這個我有發言權!”
“我跟你們說,搖滾不是穿著個奇裝異服,把自己頭髮弄成雞窩,然後抱著堆破銅爛鐵在那亂吼一通就是了……真正的搖滾,講究的不是叛逆,而是【抗爭】!……沒有社會角色預定,沒有一套邏輯自洽的社會觀和哲學觀,就寫不出具有衝擊力的歌詞……而沒有能直擊人心的歌詞,那所謂的搖滾歌曲,就是一坨大便!”
不出所料,又一個看熱鬧的年輕人擠了進來……
………………
五分鐘後。
“我呸!你那是些什麼狗屁不通的見解,什麼叫做【只有割捨社會主流人格,將自己的潛意識人格喚醒,才能發出真正屬於自己的吶喊】?你丫的懂哲學麼!?”
“來來來,哥幾個挪一挪,給個座,我給這位大神講講什麼叫做哲學,什麼叫【人與野獸之間隔著的那層枷鎖】,什麼是奧爾波特的特質理論!”
密密麻麻的圍觀人群裡面,又有一個年輕人成功把握住了機會,順利地插入到了聊天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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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半個小時以後。
在場的二十多名姑娘,看著這些相親物件以楊默那堆人為核心,東一小撮,西一小撮地圍坐在一起,面紅耳赤地爭論著那些她們聽也聽不懂的內容,頓時欲哭無淚。
你丫的,那麼多漂亮姑娘在一邊,一群臭男人在那聚在一起爭吵些無聊至極的內容,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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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半個小時。
當姑娘們看見這群不解風情的傢伙不知道從哪兒叫來了一車啤酒,在那一邊罵罵咧咧地爭吵著,一邊碰杯暢飲;甚至還有人在觀眾的慫恿中,就地玩起了樂器solo,這些姑娘們終於絕望了。
丫丫的,晦氣!
原本想著能透過這次聯誼會飛到枝頭當鳳凰,結果全場都是些不解風情的鋼鐵直男!
恨得牙癢癢之餘,姑娘們互相打量了一下彼此,然後閃電般地縮回了眼神,驕傲地扭過頭去。
哼!
看什麼看!
打扮的再漂亮有什麼用!?
你不也沒找到物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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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不知不覺間,化身為男生狂歡海洋的熱鬧中,被拉去當了近半個小時裁判的蘇宇提著兩瓶嶗山啤酒走了過來。
“喂,楊默,怎麼不去聽萬斌那傢伙的辯論會?那小子挺有意思的,跟人吵架也弄得像出單口相聲。”臉色微有些酡紅的蘇宇將啤酒瓶遞給了楊默,碰了一下,然後咕咚咚的,又是半瓶進了肚子裡。
楊默笑眯眯地搖了搖頭:“我就在這挺好的……你不覺得,看著這些年歲跟咱們年歲差不多的年輕人在那可以近乎放縱地跟小夥伴們爭吵辯論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不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麼?”
小夥伴?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的蘇宇扭過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輕罵了一句:“是啊,整天在那狗屁不是的單位裡窩著,太鬧心了——大部分人連個有著共同話題的同事都找不著,跟tmd坐牢也沒啥區別,眼下難得能有幾個可以說得到一塊的同齡人,哪怕是吵他個三天三夜,也比面對著這些****的女人強的不知道哪裡去了!”
聽到這貨說的粗俗,楊默也沒怎麼理會,有些出神地抿了一口啤酒後,忽然問道:“你說……十年、不,五年之後,這些人還會記得他們曾經的理想,以及他們引以為豪的學識愛好麼?”
蘇宇一怔,看向楊默的眼神卻更加奇怪了,
猶豫了一會,這才不太確定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或許……偶爾有幾個還會記住的吧?”
“哦……如此這般麼?”
楊默臉上露出一個外人很有些看不懂的笑容,然後忽然扯了聲嗓子:“四眼男,保書賢……走,咱們烤串去!……讓你見識見識老夫的手藝!”
說完,站起身子輕輕踢了踢蘇宇:“一起去唄,串串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記得帶上啤酒,老夫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海量!”
被踢了一腳的蘇宇也沒見生氣,只是惡狠狠地啐了一聲:“我呸!你小子只怕不知道我五歲就開始上酒桌了吧……在我面前談酒量?喝不死你!”
不服氣地互相瞪了一會後,有些微醺的兩人哈哈一笑,然後架著一臉不情願的保書賢,在微暮的天色裡,朝著不遠處的燒烤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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