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終於沒有罵聲再次傳來,關長生這才從兜裡掏了一盒皺皺巴巴的軟包煙,然後略帶煩躁地拽了一支出來,叼嘴裡之後,他便將桌上的“百草枯”揣到了自己兜裡,打火機點菸的時候,他坐在一桌菜旁邊,低聲道:“葉大姐,沒必要的,沒有過不去的難關。廠裡這麼難搞,我這麼多年,老婆跑了,小孩不認我,三天兩頭被人打被人罵,我不也過來了嗎?”
“關總,我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葉美芬帶著哭腔,但卻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她眼神已經幾近呆滯,像是無意識一樣地說道,“昨天晚上我婆婆來過了,之前講好的,拿個兩千塊錢過來,再挺一陣子。但是她昨天過來,是問我們要債的……”
“馬勒戈壁的老東西真不是個東西,老子多少年前就講的,施耀宗他那個媽做事不公道,一碗水端不平。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老大接老頭子的班,結婚拿走分到的老房子;老小前幾年結婚,又拿出來五萬塊錢買房。五萬啊!”
在關長生口中的老大和老小,說的是施耀宗的大哥還有三弟,施耀宗就是排中間的老二,什麼都沒趕上。
既沒有趕上分房子,也沒有趕上買房子。
現在住的地方,嚴格來說是當初的集資房,只不過大頭是單位出的。
施耀宗的工傷定性原本也問題不大,後來因為他媽獅子大開口跑去總部鬧,再加上“仙林保健”的成立,這事兒拖下來挪到了新單位,最後扯皮不認賬,直到“仙林保健”完蛋,這時候再想折騰,也不可能有什麼好結果。
賬上沒錢。
關長生罵罵咧咧,隔著房門就是瘋狂問候施耀宗的母親,髒話跟連珠炮一樣,直到房間裡傳來一個小姑娘的聲音:“關叔叔,你不要再刺激我爸爸了……”
於是這才閉了嘴,關長生然後不再扯什麼陳年往事,只是對葉美芬道:“露露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講實話,我肯定不希望她去做什麼保姆。說難聽點……”
話說一半,關長生有些歉意地看著葉美芬,“我要問老闆借點錢,也不是借不到,但我不能借,葉大姐,我很難解釋現在我的地位。我在公司,就是一條看門狗,老闆讓我往東,我絕對不會往西,讓我整死誰,我就整死誰。”
“我明白的關總,我明白的……”
“就算做狗,我也要做最好用最聽話的狗!”
咬著牙的關長生狠狠地嘬了一口煙,手指在那裡顫抖,“早晚我會把那幫人全部掀下來,露露只要伺候好,除了名聲不好聽,這輩子吃穿不用愁的。算我關長生欠你還有露露的。”
“……”
葉美芬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家裡除了債務,什麼都沒了,就剩下這套有點年生的房子。
其實施耀宗查出來膀胱癌並不算什麼大事兒,即便到了二期也不過是一刀的事情,花費也不算高,幾萬塊錢搞定。
問題就在於這個幾萬塊錢……現在拿不出來。
之前施耀宗的面板反覆出問題,又間歇出了兩次小一點的傷筋動骨工傷,這才是花費大頭。
當時施耀宗有工作有收入,借錢借一圈也問題不大,葉美芬下崗之後,朋友之間是肯定不行了,親戚這邊也是點到為止。
到施耀宗也斷了收入,廠子完蛋,親兄弟也只是拿個兩千過來盡到情義,而恰好陸陸續續還趕上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
比如說女兒施葉露中考成績一塌糊塗,連去衛校都不夠數的地步,小孩學費也拿不出,整個家庭完全停擺,全靠救濟。
鑽牛角的施耀宗恨透了所有人,其中當然包括關長生,誰叫關長生被人按到了火山口坐著呢。
賣兒賣女這種事情,對於關長生這一代人來講,那也是遙遠的記憶,彷彿只存在於父母那一輩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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