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唇角更是揚上了天。
忽見師父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掌,神色越發不善。
心裡咯噔一下,忙問:“怎麼了師父?可是法力不足……”
“你多久沒洗頭了?”吳銘沒好氣,“頭髮油得能當滷菜賣了!”
捻著黏膩的指頭直往黃麻紙上蹭,說不出的嫌棄。
謝清歡登時臊得耳根通紅,辯解道:“非是弟子不愛乾淨,實在是洗頭多有不便,且每日打烊後都睏倦已極……清歡今晚定拿皂角使勁搓洗三遍……”
聲音越說越低,倒似蚊蠅哼唧,說到最後完全被李二郎的聲量蓋過:“一串提神醒腦,兩串金槍不倒,三串永不疲勞!”
方才礙著歐公等人在旁,李二郎沒好意思大聲吆喝,此刻人已走遠,他再度扯開嗓子吆喝起來。
三聲未落,遠近遊人盡皆側目,紛紛上前探看。
青衫文士嗅香探頸,黃衣行商舉錢急呼,更有婦人拽著夫君直往攤前拱,迭聲兒嚷著:“鵪鶉蛋!給我家相公來兩串!”
攤前笑聲一片。
男人漲紅了臉大聲辯稱:“我用不著!”
笑聲更響亮了。
李二郎賣力招徠客人,吳銘熟練地捲起荷葉打包吃食,銅板在謝清歡的清點下叮噹落進錢箱,三人配合默契,客人雖多卻並不混亂。
“當——”
相國寺渾厚的鐘聲再度響起,巳時已至,早上九點。
吳銘看一眼剩下的菜品,照這趨勢,他們備的這些吃食中午便能賣完。
正好,下午還能逛一逛大相國寺,好不容易來一趟,若只做買賣不遊玩,豈不是白來了?
話分兩頭。
卻說蘇軾六人進入相國寺後,幾乎是循著老蘇走過的路線來到了第二、三門之間。
王汾個子高眼睛尖,一眼便看到了吳記川飯的布招,以手指道:“諸君且看——”
不看則已,一看驚人。
二蘇瞬間嚇得臉都白了,扭頭便往人流密集處鑽。
四人緊隨其後。
王汾和胡宗愈不識蘇洵,但見二蘇跟老鼠見了貓似的逃離現場,立時醒悟:其父定在那三位老丈之中。
六人跑得肺葉生疼,直躲到寺角鐘樓後,林希扶著石柱喊道:“得了得了,夠遠了!”
蘇轍靠在牆壁上喘息,瞪向蘇軾:“全賴哥哥這張嘴!說什麼撞見爹爹堪比海中撈針,教你一說,再細小的針也一準撈起來!”
蘇軾渾不在意,笑道:“這是好事,既已探得爹爹去處,之後便可繞道而行。這回定當——”
話未出口已被蘇轍一把捂住嘴:“這定當二字切莫再說!我害怕!”
“省得省得!”蘇軾掙開弟弟的手,略顯無奈,“總而言之,信我便是!”
林希終於喘勻了氣,岔開話頭道:“沒想到吳掌櫃竟也來大相國寺支攤……”
蘇轍一聽“吳掌櫃”三字,喉嚨便不自覺滾動:“此刻若能吃一塊西瓜,飲一杯涼茶……”
轉念間又露出愁容:“奈何爹爹他……”
“令尊不會守著攤子的,眼下多半逛廟去了!咱們放輕腳步,多加留意,只須慢慢走回去,便能吃上冰鎮西瓜了。”
蘇轍嚥了口唾沫,心想子中兄所言自然比哥哥靠譜,於是點頭應下。
六人沿原路返回,徑往吳記川飯的攤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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