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一斤多重的北極紅點鮭被林予安乾淨利落地送去了魚星,扔在冰釣棚角落的雪地上。
魚血的腥氣與鐵皮爐中木柴燃燒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屬於極地生存者才能嗅到的專屬味道。
他的心臟依舊在有力地跳動著,不是因為剛才那短暫的搏鬥,而是因為那條魚所代表的意義。
那是一個訊號,一個驗證了所有猜想和努力的決定性訊號。
他沒有停歇,從餌料盒裡又捏出一小塊帶著血色的餌料,熟練地掛在已經空了的魚鉤上,然後將釣組重新沉入那深不見底的冰洞。
“第一條魚的出現,證明了我的氣味炸彈理論是正確的!它成功地將散佈在下游的掠食性魚類吸引到了我的作釣範圍內。”
“現在,我要驗證的是另一個猜想,這個氣味場吸引來的,究竟是一條路過的魚,還是一個完整的魚群。”
他的話音剛落,甚至還沒來得及將冰釣竿穩穩地架好,竿尖便再次猛地一沉!
這次的訊號比上一次更加粗暴,更加不講道理。那不是試探性咬鉤,而是純粹的搶奪!
竿尖下墜的幅度之大,彷彿水下有東西要直接將釣竿拖進冰洞裡。
“又來了!”
林予安低喝一聲,身體的反應已經快過了大腦的思考。他猛地向上一揚手腕,刺魚的動作標準而迅猛。
瞬間,一股比剛才強大數倍的拉力從魚線另一端蠻橫地傳來,繃緊的魚線發出了“嗡嗡”的低鳴,如同拉緊的弓弦。
他手中的漁輪再次發出尖銳的“嘶嘶”聲,魚線被飛速地向外拉扯。
林予安立刻調整了姿勢,在馬紮上身體微微後仰,利用腰腹的力量來對抗水下的那股巨力。
“這傢伙……比剛才那個大得多!”
林予安能清晰地感覺到,水下的那個東西不是在慌不擇路地逃竄,而是在進行一種沉穩而有力的衝撞,一下,又一下,每一次發力都試圖挑戰他手臂力量的極限。
小小的冰釣棚內,氣氛已經凝固,只有爐火燃燒的“噼啪”聲,自制漁輪的刺耳聲,以及林予安沉重而平穩的呼吸聲,他沒有絲毫的慌亂,這一點力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但他知道,在這種直徑只有碗口大的冰洞裡釣魚,和在開闊水域完全是兩個概念。
不能讓魚在水下衝得太遠,否則一旦魚橫向遊動,魚線與冰洞邊緣形成一個大的夾角,鋒利的冰層邊緣會像刀子一樣輕易地切斷魚線。
他必須在有限的空間內,儘快地消耗掉對方的體力。
一收一放,一來一回。
當對方發力時,他便順勢洩力,任由魚線被拉出,但始終保持著緊繃的狀態,讓魚鉤牢牢地掛在魚嘴裡。
當對方力道稍緩,他便毫不猶豫地快速轉動搖柄,將失去的陣地一寸寸奪回。
這場角力持續了將近三分鐘,他感覺到水下那股蠻橫的力量開始出現一絲鬆懈,衝撞的頻率變慢,力道也減弱了。
“我看見它了!就是現在了!”
林予安眼神一凝,不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開始勻速地回收魚線。
木製漁輪發出的“噠噠”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如同勝利的鼓點,水下的那個身影被他一點點地拖向冰洞口。
當那個黑影出現在冰洞下方時,猛地將釣竿向上一提!
“嘩啦——”一聲聲響。
伴隨著四濺的冰水,一個比上一條魚大了足足一圈的龐然大物被他硬生生地拽出了水面,重重地摔在雪地上。
“是湖鱒!一條大傢伙!”林予安驚喜地喊道。
這是一條體型更加粗壯的魚,體長接近五十厘米,背部呈深橄欖綠色,佈滿了淡黃色的蠕蟲狀斑紋,是典型的冷水湖泊和河流中的頂級掠食者。
它在地上翻滾扭動,尾鰭每一次拍擊在雪地上,都發出沉悶的啪啪聲,力量感十足。
“這傢伙至少有三斤重!”林予安看著這條意外的湖鱒,臉上的笑容再也無法抑制。
“湖鱒的食譜裡,北極紅點鮭就是它們最愛的美餐之一,這完美地印證了我的推測!氣味炸彈吸引來了小魚,小魚吸引來了紅點鮭,而紅點鮭的聚集,又引來了更頂級的捕食者——湖鱒!”
他依舊一棒子迅速送這條魚去魚星,甚至來不及擦掉臉上的冰水,便再次掛餌下鉤。
這一次,他等待了不到三十秒。
竿尖再次下頓,又是一條一斤左右的紅點鮭被他釣了上來。
接著是第四條、第五條……
冰釣棚內的角落裡,魚獲越堆越多,那一片耀眼的銀白色,在昏暗的棚內顯得如此不真實。
咬鉤的頻率已經到了一個誇張的地步,幾乎是魚鉤到底,立刻就有魚發起攻擊。
林予安停下了繼續垂釣的動作,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讓因興奮而有些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
他走到鏡頭前,表情嚴肅地說道:“測試結束,結果已經非常明確了。我的氣味炸彈,不是吸引,而是引爆了這片水域!窩點下方現在絕對是一個高密度的魚窩!”
“一個由北極紅點鮭和湖鱒組成的掠食性魚群的臨時餐廳,任何單一的垂釣行為,對於此刻水下的魚群規模來說,都顯得效率太低了。”
“賭局肯定已經贏了,現在,是時候去領取我所有的獎勵了,去收網!”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猶豫,走出了冰釣棚。
外面的天色,已經不再是那種魚肚白,時近下午,天空呈現出一種高緯度地區冬季特有的,明亮而蒼白的色調。
太陽在南方的天際線上掛得不高,光線斜斜地照射下來,將雪地映照得有些晃眼,但已經失去了正午的溫度。
風雪比早晨小了一些,但依舊凜冽。
他沒有直接去解開繩子,而是走到了漁網末端,也就是他之前預留的收網區域。
一夜的風雪,已經將他上次切割出的長方形收網口重新覆蓋,只有幾處微微的凹陷,依稀能辨認出原來的輪廓。
他將揹包放下,用斧背用力地敲了敲冰面,發出沉悶的“梆梆”聲。
“聽這個聲音,冰層又加厚了不少。”
他沒有使用冰鑽,因為這個時候已經不在意是不是會嚇跑魚了。他舉起斧子,然後猛地揮下!
“鐺!”
斧子沉重的利刃,精準地劈在之前切割的縫隙上,冰屑四濺,一道清晰的裂紋在冰面上延伸開來。
他沒有停頓,沿著長方形的邊緣,一下又一下地持續地劈砍著。
每一次揮擊都沉穩而精準,力量從腰腹傳導至手臂,再灌注於斧刃之上。凍結在一起的冰塊很快被震裂分離。
終於,伴隨著“咔嚓”一聲脆響,最後一塊長方形冰塊,被他完整地從冰面上分離出來。
他用斧子的尖端勾住冰塊的一角,用力一拉,再猛地一推,那塊冰坨便緩緩地沉入了冰層之下的水中,冰洞口露出了下方幽綠冰冷的河水。
做完這一切,他才走到另一端,解開了固定在木樁上的主繩。
“好了,收網口已經清理完畢,這場豪賭的最終謎底,馬上就要揭曉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戴上厚厚的手套,雙手緊緊地握住了那根冰冷的主繩。
他雙腿分開,身體後傾,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繩子上,開始發力。
然而,下一秒,他的臉色就變了。
繩子的另一端傳來的是一股紋絲不動的,如同山嶽般的沉重阻力。
“嗯?”他愣了一下,再次發力,可那張漁網,就像是在水下被無數隻手死死抓住,紋絲不動。
“被掛住了?”
這是他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在水下佈置漁網,最怕的就是遇到沉木,岩石縫隙這些障礙物,一旦掛住,整張網都可能報廢。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果這張他最寶貴的漁網被毀,那剛才的一切喜悅都將化為泡影。
“不……不對。”他很快冷靜下來,仔細地感受著從繩子上傳來的反饋。
那不是一種硬邦邦的阻力。而是一種帶著細微“活性”的沉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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