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特性真名探知並非完全的新能力,而更像是已有的職業特性的進階。
再次傾聽萬物時,林博清楚發覺,自己能夠感知到的資訊比往常更深邃了。
那些向法師傾訴的事物,從它們口中吐露的詞句,原本林博已經可以聽懂,而現在不只是聽懂,更能發覺潛藏在語意之下的核心,一種微妙的弦外之音。
每一句言語都是有意義的,哪怕它本身不含任何意思。說出這句話的主體必然是出於某種目的進行訴說。
騙子會說謊,但他說謊這個行為本身是為了掩蓋真相,謊言代表了騙子真實的不安。瘋子會說胡話,但他說胡話是為了表達心中激盪的精神衝突,胡話代表了瘋子真實的求援。
“真名探知”這個特效能讓法師的洞見力凌駕於語言本身。
現在林博能隱約窺探到訴說萬物之聲的那一個個事物的本體,也即是它們的真名,每一句話都是從它們真名的鳴唱中流出。
真名法師眼中,世間一切存在的本體都是真名,包括宇宙本身就是一段原初真名。
原初真名開口誦唸,它的每一個詞都化作一種事物,它的每一句話都化作事物的執行軌跡,宇宙歷史便是一段宏篇鉅著。
聽起來頗為玄奇,多元宇宙的其他生靈對此持有不同觀念。
譬如奪心魔以及許多靈能修行者就認為世界是心靈外包裹的一層虛假皮囊,不論是死亡、時空或是命運,都可以被他們的精神能量扭曲篡改。
但不論生命對宇宙是什麼樣的看法,真名法師存在於世間,擁有喝令萬物的力量,靈能者也存在於世間,掌控改變物質的奇蹟,其他人也是一樣,大家各有各的道路。
多元宇宙遠總是這樣,包容著所有的可能性,也因此絢爛繁茂。
“真名探知”賦予林博的洞察力並不強勢,它僅僅是給法師開啟了一道門扉,讓他窺見萬物之聲背後的本體真名。
但真名的痕跡就像飛鴻踏雪,無處可尋。集中全部的注意力,細細傾聽耳畔海浪的嘟噥,好不容易有了點頭緒,想要捕捉時又似井中撈月,捉摸不著。
林博枯坐冥想了半小時,深吸一口氣,長身而起。
除了雙腿盤坐地發麻,一無所獲。
他決定先緩緩勁兒,有時候努力沒有結果,可能是走錯了路,空耗心神。
“惟言語,生緘默,惟靜默,成語言。”
守夜人慢慢思忖職業特性的字尾語,就像攥著兩枚石頭在手中敲打、再敲打,試圖捕捉那一瞬亮起的星火。
低空的雲層在匯聚堆積,鷗鳥在水面附近盤旋,它們嚷嚷著要下雨了,鳥群發出此起彼伏的呼喚,旋即都降落在礁石上,機靈地竊竊私語。
海島的天氣就是這樣變幻不定,就算下雨也可能只是幾分鐘,積雨雲就像溼毛巾,擰一擰水淋溼島嶼的大地與生靈,隨後施施然飄到高處去了。
驟然,豆大的雨水落在海浪上,同時發出一千萬道泠泠的清脆響聲。
雨聲的嘈雜像一支奇兵,打斷了海浪一直在法師耳畔的喋喋不休。
它們歡快地笑鬧,每一場降雨都是一次無人知曉的舞會。
轟鳴的雨樂曲將林博的思緒打斷,他在礁石上被淋成了落湯雞,而狡黠的海鷗們早就躲進石窟避雨,遠遠的,它們圍觀著法師,並且發出不加掩飾的嘲笑聲。
林博定定站在礁石上,急急追尋被壓制下去的海浪聲,聽著它們在咆哮的極樂雨聲裡低低咕噥。
因這雨聲,海浪的語言支離破碎,陷入被動的緘默,就像當其他樂器奏響時,立刻化身路邊一條野狗無人問津的低音貝斯。
林博依舊緊追著海浪聲不放,漸漸的,他從它被壓抑的語言裡捕捉到了超出語言的訊息。
當貝斯的音樂被蓋住,它並非消失,依舊在帶動著整首樂曲的節奏感。
當語言被迫緘默,那些無法被訴說的話語也將傾吐,就像朱自清父親爬上月臺的肥嘟嘟背影。海浪的真名也是那麼肥嘟嘟的,給了林博一個若即若離的影子。
法師的視線中隱約浮現一道暗淡無華的符文,與腦海中的本名符文有近似的字型結構。
這個符文是海浪的真名。
只是林博看到了真名,卻無法記住。
“怎麼辦?現在已經是‘惟言語,生緘默’,該如何‘惟靜默,成語言’?”
林博一面保持冷靜,一面心念電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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