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博囑咐蘑菇園的海鷗們都回棲息地去,沒有必要就別回石窟,免得把水泥地給踩糊。
至於什麼時候可以回來,他會派小國王前去通知的。
白鳥們聽命而動,撲翼飛騰,留下一串嘎嘎的鳴叫和幾支飄落的羽毛。
法師傾聽它們囂張激昂的語言,這些超級海鷗準備在冬季來臨前,狠狠報復那些欺負過它們的海雕、遊隼,稱霸棲息地。
群鳥的戰國時代是時候結束了。
他搖搖頭,招來一陣風,把那幾支掉在水泥上的鳥羽吹走。
石窟裡徹底清淨下來,小國王在守夜人肩膀上打瞌睡,這一下午對它來說也挺刺激。
林博蹲下來撫摸菌毯,和蘑菇們道了別,又凝望那幾具被菌絲包裹的屍骸,像是潔白的墳塋。
以菌絲的消化效率,明天再來時,這裡面就只剩下機械義肢了。
整理好隨身物品,提起網友送來的箱子,他抬手結劍指印,咒力貫穿全身,無聲默發本名言靈。
旋即騰空而起,穿出石窟,沿著海崖攀升。
傍晚。
馬車停在岬角入口,珀爾子爵坐在車廂裡,不停詢問管家,確保自己的裝束沒有不得體的地方。他又詢問了鎮長,守夜人忌諱訪客的哪些行為。
“守夜人閣下建議自己的病人不要服用菸酒。”鎮長仔細回憶,“至於別的,我想不到什麼。您也見過他,實在是很寬容可親的性格。”
維倫·珀爾口中喃喃“沒錯、沒錯”,他緊了緊風衣的領口,壓低帽簷,提著文明杖下了馬車,徒步前往燈塔。
他來得很早了,但已經有帶著小板凳的鎮民在院子的圍欄外談笑風生。
石塔鎮的民眾習慣了來燈塔小坐,即便不看病,聊聊天也是有趣的。
瞧見鎮長陪同的領主,大家連忙起身問好。維倫·珀爾挺願意和他們交流,他現在就需要和人說說話。
一對夫妻把小孩的板凳貢獻出來,給領主使用,維倫不知不覺就和這群臭烘烘、髒兮兮的勞工們坐在一起了,他儘量放慢呼吸,好讓刺鼻的氣味被自己身上的香水掩蓋。
燈塔管理員還未迴歸,維倫看到燈塔頂端站著兩隻海鷗,正俯瞰院子裡的人群。他突然會心一笑,知道那是誰的耳目。
“嘎!”海鷗飛起,維倫追著它們的身影向後望去,在岬角入口,守夜人漫步而來。
人群齊刷刷站起,拎著板凳馬紮。林博穿過人群給他開闢的道路,笑著和大家打招呼。
他開了院落的矮門,穿過前庭,開了燈塔門。
看病的人群湧入小院,再度排隊坐下。
酒館的女侍應生和石塔鎮其他幾個同齡的女孩又來看熱鬧,她們裝模作樣地維護隊伍秩序,脾氣再差的水手也都一聲不吭地聽從。
維倫·珀爾走得慢了,落在隊伍中間。
“呀,領主老爺,您要插隊嗎?”女孩詢問。
“不,不了。就這樣吧,挺好。”維倫還是緊張。
“我們可不敢讓您排隊。”排在前面的鎮民連忙示好。
叮鈴鈴——
燈塔的門後飄出鐵鈴鐺的響聲,緊接著,是一句吐字含混,音色清脆的“請進!”
“誰在說話?”鎮民好奇地交頭接耳,“聽起來像小孩。”
“不,是鳥。一種會學人話的鳥。”見多識廣的領主老爺解釋說,大家似乎不太相信。
珀爾子爵終究是第一個走向燈塔。
他在門口回望,傍晚溫暖的陽光一片橙紅,岬角外的海浪銀波如鱗,小院裡的鎮民大多還在談論會說話的鳥長什麼樣,但許多老人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臉龐上沒有笑容,像是一群沉默的夜梟。
子爵獨自一人推門而入,沒有人跟隨。
室內白熾燈的光芒混合暮色餘暉,空氣明亮而柔軟。
守夜人坐在桌後,一隻綠鸚鵡蹲在桌面上,一隻小海鷗停在靠牆的木架,三隻大海鷗站在兩側窗沿。廚房飄出麥子和煎香腸的香味,四周有海浪、風和發動機的噪音,壁架上的玻璃瓶裡插著幾束凋萎已久的乾花。
“歡迎。請坐。”子爵聽到那人說。
燈塔管理員的面容上只有平和的神情,完全不意外他的造訪,和他第一次見到守夜人時一樣,明明只過去幾天,卻像是久別重逢。
維倫·珀爾走到桌前坐下,目光落在對方的手掌上,旋即抬手取下圓帽,顯露出額頭黑色油膏塗抹的聖痕。
他用輕緩到彷彿微風的語氣說:“我追奉奇蹟,遵祭司指引,前來燈塔覲見我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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