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薇走到謝長景的那匹名駒旁,只見它雖看似溫順,實則格外躁動不安,前蹄不斷刨著地下泥土,而一旁駕車的兩匹馬卻沒有異樣。
很明顯,祁淮予在這匹馬身上做了手腳,待謝長景獨自回家時,發狂的馬就會將他摔下馬背。
辛久薇思考著對策,身後忽地傳來望晴刻意抬高的聲音。
“多謝大哥了,那樹我自己實在爬不上去,要是丟了簪子,定然會被小姐罵的……”
車伕隨口說著沒事,聲音漸漸近了。
來不及再想,辛久薇解開韁繩,見馬掙脫束縛消失在山林中,她才轉身從另一邊折了回去。
沒了坐騎,謝長景回程時只能坐他母親的馬車,至少今日不會受傷。
車伕發現馬不見了,連忙跑出去找,望晴也是有聰明勁兒的,三言兩語引著人去別處尋了。
姐姐還在相看,辛久薇閒著無事,往寺院深處走去。
靈巖寺是潁州第一名寺,佔地廣闊,分殿眾多,越往裡走越僻靜,漸漸地不見人影。
辛久薇在一處偏殿前停下腳步,抬頭看著牌匾上“大悲”二字,心中忽地一動。
前世,她就是在這裡求到一支下下籤。
辛久薇提起裙襬,落腳處幾乎無聲。
大悲殿中供的佛像她並不認得,只覺法相威嚴,並不似那救苦救難的慈悲菩薩。
若菩薩真能救命,上輩子她也不至於慘死。
辛久薇自嘲地笑笑,拿起香案上的籤筒。
“施主走錯了,此處不求籤。”
平靜的聲音似一道驚雷,讓辛久薇才察覺到這大悲閣中還有第二個人。
佛像龐大,她進來時又滿腹心事,竟沒有注意到周圍。
她看不見說話人的身影,但聲音萬分耳熟。
辛久薇強行鎮定下來,問:
“殿中既放了籤筒,為何不能求籤?難道菩薩也愛做那沒用的事?”
四周靜謐半晌,辛久薇得不到回應,固執地晃動籤筒。
入定了一般的人卻又在此時開口。
“剛做下不義之舉,實難求到好籤。”
聲音平淡,辛久薇的手卻忽地一抖,籤筒中意外掉出一支籤來。
她忽略掉因這句話忽然加快的心跳,飛快地說:“聽不懂。”
那人也不說話了,大約覺得她不可理喻。
辛久薇卻琢磨出,對方可能看到了她剛才做的事。
但這其實不重要,就算被發現是她放走了那匹馬,大不了也就是裝一回任性,再賠上些錢財,這些對辛久薇來說都是小事。
她在意的是這個人——
辛久薇又抬頭看了一眼閉目佛像,回憶裹挾著風雨在腦中閃過。
她竟緊張起來,伸手將那支籤撿起來。
“這是它自己掉出來的,實為天意。”
她揚聲說道,捏著木籤站起身,“大師可能解籤?”
又是靜了一會兒,那人才說:“不解。”
像是實在懶得理她。
辛久薇緩緩地朝那邊走去,“佛祖普度眾生,靈巖寺這般受潁州百姓供奉,聖僧卻連解籤都不願,實在小氣。”
說罷,她故意不顧禮節,伸手掀開了眼前的一角帷幔。
叮鈴——
是風吹動了殿內的銅鈴。
兩人一站一坐。
辛久薇垂下頭,對上一雙無悲無喜的黑眸。
她的心又跳得快了,捏著木籤的手不自覺攥緊,只能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覺明大師,請為我解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