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所不知,我實非是要惡作劇,那馬主人是一紈絝惡少,今日來此就是想逼家姐嫁與他……”
“小女生母早逝,處境艱難,對此實在毫無辦法,放走他的馬,不過是撒撒氣罷了,聖僧就當可憐可憐我,千萬莫要說出去……”
她演得真切,怕覺明聽不仔細,說話間身子不自覺地往前傾著。
覺明微微側了側身,“施主請起。”
他說得客氣有禮,辛久薇卻敏銳地抓到他眼中閃過的不悅,這才驚覺自己離得有些近了,便連忙站起來。
辛久薇一時也有些慌亂,強令自己鎮定下來。
“大師不為我解讀,如何知道這籤文不會如我意呢?”
覺明道:“施主執念太深,過剛而易折。”
“何意?”辛久薇咬著唇問,“就因為我非要解這下下籤嗎?”
覺明不再說話了。
殿內的檀香飄進鼻尖,辛久薇似乎聽見遠處其他僧人的誦經聲。
殿外明明是晴朗的天,她卻好像回到了前世的那個雨夜,也是在覺明面前抽中的下下籤,她一時恍惚。
“大師,什麼稱得上執念?”辛久薇的語氣平緩了一些,“如果我只是想做我應該做的事呢?”
覺明閉著眼,無悲無喜:“你既稱處境艱難,又如何行事。”
辛久薇柔柔地笑了,揚起纖細的脖頸,像風雨中搖曳的一朵小花。
“聖僧,難道您就沒有被逼無奈的時候嗎?”
不等覺明回答,她俯身從他手中拿回那張籤文,輕聲說:“如您在那樣的時候遇上我,我定不會像您一般無情。”
說罷她如來時一般,輕盈沒有聲息地離開了。
覺明手中的佛珠緩緩停止轉動,他俯下身,將辛久薇落在一旁的籤筒拾了起來。
而辛久薇越走越快,直到回頭見不到大悲殿了,才停下腳步,長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竟然真的這麼快就遇到覺明瞭!
潁州最年輕的得道高僧,辛久薇的父親身為辛氏家主都要敬上幾分的人。
辛久薇怕的,卻是對方如今還不為人知的身份。
她走到一棵古樹下,顫抖的手撫上枯老的樹幹。
覺明,覺明,不過是那男人一生中用過的,最短暫的名字。
幾年之後,這個年輕的高僧就會脫下袈裟,黃袍加身,權勢滔天。
聖僧覺明,其實是當今聖上的第六子,前世那個讓祁淮予有了從龍之功、讓祁淮予在京城炙手可熱的——
新皇蕭珣。
辛久薇的顫抖不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
她先祁淮予一步遇到了蕭珣!
祁淮予不是最嫌辛久薇柔弱無用嗎,那她為什麼不能效仿前世的祁淮予,攀上六皇子這顆大樹?
她要讓祁淮予看看,最是無用的柔弱小姐,究竟能不能斷了他的命脈!
辛久薇平復了心情,走去正殿找姐姐,剛到門口卻聽見了謝夫人斥責謝長景的聲音。
“景兒,如何這般同辛小姐說話!”
只見偏殿內幾人都站了起來,辛兮瑤立於一張案几旁,手中還捏著一支細細毛筆,是描畫用的,只是此刻沒有動作,面色有些難看。
而謝長景遠遠站在另一邊,神情不屑。
辛久薇一隻腳剛踏進去,就聽見他說:
“誰不知道辛大小姐多愁善妒,再畫得一手好丹青又如何,性子這般尖銳,來日我若是欣賞不來你的大作,怕不是要落得一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