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
書房內,空氣凝滯得如同結了冰。
蕭珣負手立於窗前,晨曦的金輝落在他玄色錦袍上,卻驅不散那周身瀰漫的、幾乎化為實質的陰鷙寒氣。他背對著跪在地上的暗衛首領柳鴉,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卻讓柳鴉感到脊椎都竄起一股寒意。
“人呢?”
“回稟殿下,”青鳶頭垂得更低,聲音乾澀,“屬下等奉命前往辛府,辛老爺言道,辛大小姐…已於三日前離府,說是心中煩悶,欲外出散心,歸期未定。府中上下,從管家到僕役,皆…口徑一致,不知其具體去向。”
他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屬下暗中探查了辛家幾處別院、商鋪,均無蹤跡。辛府…似有準備,守口如瓶。”
“散心?”蕭珣緩緩轉過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反而襯得那雙深邃眼眸更加幽暗駭人。“好一個‘散心’!”他重複著這兩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帶著刻骨的嘲諷。
他的目光掃過書案,那封冰冷決絕的“辛氏”絕筆信,依舊被鎮紙壓在那裡,如同一個無聲的諷刺。昨夜蝕骨的纏綿,她情動時的低吟,迷離的眼神,此刻與這紙上冰冷疏離的字句形成最殘忍的對比。
“砰!”
一聲巨響!蕭珣猛地抓起書案上那個辛久薇曾用過的、素白細膩的汝窯茶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彷彿還能感受到她指尖殘留的溫度。下一秒,他眼中戾氣暴漲,手臂狠狠一揮!
精緻的茶杯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砸在堅硬的金磚地面上!瞬間粉身碎骨!碎裂的瓷片四濺開來,如同他此刻被狠狠撕裂又強行按捺的怒火。
柳鴉身體一顫,將頭埋得更低,不敢直視那滿地狼藉和殿下眼中翻湧的駭人風暴。
“活要見人!”蕭珣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碎裂,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瞬間充斥了整個書房,
“死要見屍!本王的耐心有限。調動所有人手,潁州境內,掘地三尺!周邊州府,水路陸路,所有關卡驛站,給本王一寸寸地篩!凡有知情不報者,殺!凡有阻礙者,殺!本王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三日之內,本王要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
那森冷的“殺”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青鳶心上。
“是!屬下遵命!定不負殿下所託!”青鳶凜然應聲,不敢有絲毫怠慢,迅速領命退下。
書房內再次陷入死寂。蕭珣走到書案前,拿起那張薄薄的絕筆信。
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紙箋在他掌中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藥力所致,非出本心……雲泥有別……皆為幻夢……懇請殿下忘卻……”
他低聲念著,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與此同時,潁州城外僻靜的官道上。
一輛外表毫不起眼的青篷馬車,在晨霧中低調地駛離。車內,辛久薇靠坐在軟墊上,閉目養神。她換下了昨夜的玄色勁裝,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棉布衣裙,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但眉宇間卻是一片沉靜的冰封。只有緊抿的唇角,洩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辛兮瑤坐在她身側,擔憂地看著妹妹略顯蒼白的側臉和眼底淡淡的青影,幾次欲言又止。她不明白妹妹為何突然決定離開潁州,還走得如此倉促隱秘,連去向都瞞著父親。但昨夜妹妹一身狼狽歸來,那破碎的衣衫和肩頭刺目的包紮,以及她眼中深藏的驚惶與決絕,都讓辛兮瑤將所有疑問嚥了回去。她只知道,妹妹需要離開,需要保護。
馬車前方,祁懷鶴騎著馬,親自護送。他面容沉穩,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辛葵扮作普通車伕,坐在車轅上,警惕地留意著後方動靜。他們選擇了一條相對偏僻的小路,避開官道關卡。
“薇兒,”辛兮瑤終是忍不住,輕輕握住妹妹微涼的手,“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勻城嗎?”她隱約猜到。
辛久薇緩緩睜開眼,眸中一片沉靜,再無昨夜的驚濤駭浪。“嗯,勻城。去處理母親留下的田莊,也……避避風頭。”她聲音平靜,聽不出波瀾,“姐姐,到了勻城,對外只說是回家探望外祖,處理母親遺物。潁州之事,尤其……昨夜之事,一字不可提。”
辛兮瑤看著妹妹眼中不容置疑的堅決,重重點頭:“我明白。薇兒,你放心,姐姐會護著你。”她握緊了妹妹的手,傳遞著無聲的支援。
辛久薇心中一暖,反手握住姐姐的手,嘴角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勻城,是她精心挑選的避風港,也是追查祁淮予的重要跳板。更重要的是,在那裡,她要親手為姐姐鋪就一條遠離前世悲劇的幸福之路。至於蕭珣……她強迫自己將那個名字和昨夜混亂的記憶一同深埋心底。雲泥之別,當斷則斷。
馬車轆轆前行,駛向未知的勻城。辛久薇閉上眼,將頭輕輕靠在車壁上。潁州的喧囂、礦洞的血腥、別院的混亂……都漸漸被拋在身後。新的戰場,已然拉開序幕。
潁州別院,書房門被急促叩響。柳鴉臉色凝重,手中捧著一封蓋著鮮紅火漆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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