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仙坐得挺直,空氣悶熱,她用手絹輕輕擦了擦汗。
“主任,您看這深市搞特區才短短几年,誰能想到現在發展這麼快?眼下我訂單確實少,但俄國那邊物資緊缺,毛呢大衣、棉衣、外套都賣得瘋!我已經聯絡了邊貿商,只要打通兩國貨運線,咱們的衣服就能直供,現在合作,您可是唯一的供應商,以後訂單翻幾十倍都不止。”
男人肥胖的身體從老闆椅上艱難坐起,不為所動。
“你要的是積壓貨,現在積壓貨的行情你不可能不知道。”
孟月仙苦笑,積壓貨的火熱是誰造成的,她不說。
“就說這積壓貨,本地售賣都是春夏款,您廠子裡的棉衣在本地沒有多少市場,我這次拿的少,先試試水,以後進貨只多不少。”
男人眼睛轉了轉,目光在她的身上游走了一番,又把身子陷回椅子的包裹裡,嘴角有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也不是不能給,孟小姐,晚上咱們吃點飯,喝點酒,再細聊。”
孟月仙不是傻子,這種眼神她很熟悉,直接站起身,“那算了,我先走了。”
“你想掙錢那還不是簡單,看你想不想。”男人兩個手臂交疊在胸前,好整以暇盯著走到門口的女人。
孟月仙停下腳步,笑眯眯伸出手,比出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走出廠房,孟月仙吐出一口悶氣。
愛財的男人用錢好使,好澀的男人,應該去醫院做了小小的手術。
孟月仙推著腳踏車接著轉,思考了片刻,拉住一個路人,看他身上工服的灰塵,應該是個裝卸工。
“同志,您知道這裡哪家服裝廠生意最差?”
工人以為自己沒聽清,“啊?”
孟月仙又重複了一遍。
“快倒閉那種?我知道有家曙光服裝廠。”
孟月仙順著工人指的路,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安靜的廠房。
廠房大門邊掛著一條風吹日曬的褪色牌匾。
「曙光服裝廠」
門衛是個耳聾的大爺,孟月仙的那套說辭,在大爺的耳朵裡全混在一塊,一個字也聽不清。
就在她連比劃帶喊的時候,後背被人拍了拍。
“同志?你找誰?”
孟月仙被小小的嚇了一跳,自己喊得太投入,根本沒注意到身後有人。
等她回頭一看,對方先是驚喜,後是疑惑。
男人四十歲左右,利落短髮,有一雙好看溫和的眼睛,穿著淡藍色襯衫,牛仔褲,整個人清爽乾淨。
“怎麼是你?我把那天的車錢給你。”說著男人低頭,在上衣口袋裡掏去,被孟月仙一把按住。
“算了算了,小事,我想找這個廠家的負責人,談談合作。”
男人和熙一笑,“先進來吧。”
有男人的帶領,門衛大爺這才放孟月仙進廠。
一如剛剛的工人所說,貨真價實的即將倒閉。
哪有廠房裡連工人都沒有?
已經停工的服裝廠很是安靜,沒有機器的轟鳴,只有草叢裡的蟬鳴。
男人帶著孟月仙上了二樓,走進辦公室。
孟月仙環顧了四周,雖比不上自己見過的那些辦公室豪華,可勝在乾淨整潔。
屋內只有簡單的一張辦公桌,幾個凳子,靠牆立著一個資料櫃,再無他物。
孟月仙坐在凳子上,男人倒了一杯水,放在孟月仙身前的桌子上,然後自然地坐在辦公桌另一頭。
“說說吧,你想談點什麼業務,你也看到了這個廠的情況。”
孟月仙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確認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