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李華蹲在教學樓樓梯間的拐角，手機螢幕的光映在他臉上。微信影片請求的提示音響了很久，對面才接起來。
“華華？”
母親的臉出現在螢幕上，背景是素白的牆壁。
“媽，爸呢？”李華壓低聲音。
父親的臉突然擠進畫面：“我在這，華華。你生活費還夠用嗎？”
“夠的。你們不需要為我操心。你們今天也挺忙吧。”
母親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螢幕邊緣：“店裡生意一直不錯。你臉色怎麼這麼差？又熬夜了？”
母親的聲音陡然拔高，螢幕裡的眉頭足以夾死一隻螃蟹。
李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就複習到十二點。”
“十二點？！”母親的聲音像刀片刮過玻璃，“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十一點前必須睡覺！你看看你的臉色！還複習到十二點，鬼才信啊！你是不是又在被窩裡玩手機大打遊戲了？說實話！”
李華心頭在想：我告訴你們實話你們保證會覺得我瘋了。
父親的臉在畫面邊緣晃了晃，嘴唇蠕動幾下，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李華印象裡，父親生來就是個沉默的男人，永遠像個局外人般站在母親身後，多半當年就是老一輩相親結婚，壓根沒什麼感情。
“你爸當年就是學習不好，才會淪落成這樣！”母親突然調轉槍口開始數落父親，“你現在倒好，天天這樣——”
這時候，李華忽然發現父親在母親背後，給自己眨眼。這是父子之間的暗號，讓李華先忍著，不要多說話。
母親不耐煩地轉動著略顯僵硬的脖子：“別轉移話題！下週月考必須進年級前五十，聽見沒有？”
父親突然伸手按住母親肩膀，這個動作讓他的袖口上滑，露出手腕內側的傷疤——李華一看就知道這是母親的傑作，也吻合父親一貫的窩囊性格。
“華華，”終於輪到父親可以說話的時候，他囁嚅著嘴唇，說：“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少吃泡麵，少打遊戲。”
父親沒說兩句，母親就拿過手機，又嚴厲叮囑了道：“總之學習第一，我們這邊店裡還要繼續忙，晚上再聯絡你。”
隨後，影片就結束通話了。
李華嘆了口氣，他其實打這個影片電話，是希望可以換一個學校。昨天晚上的事情，太嚇人了。
尤其今天上午點名。
班級裡又有人缺勤！
原因不明！
但是，他怎麼說呢？高三剛開學，就換學校？尤其剛才母親那樣，他又怎麼開口啊。
到時候母親又會說“你和你爸一個樣，讀書都沒個長性，還只會怪環境！”
這麼一來，遭殃的不止自己，還有父親。李華實在不想看父親就這樣被殃及池魚，遭無妄之災。一個大男人，每個月扣扣搜搜從老婆那隻能領到一丁點錢，連包煙都捨不得抽，還得給自己轉一點錢。
說實話，李華都很好奇，為什麼父親不和母親離婚呢？會不會自己高考結束後，他們兩個會忽然宣佈，其實他們早就領離婚證了，只不過一直瞞著自己？
程彌推開小賣部玻璃門，走向櫃檯。
“阿姨，我問了李華，你說我和林小雨一起來過？”
他今天來學校後特意問了李華昨天的電話什麼意思，才知道事情原委。
老闆娘正在整理香菸櫃，聞言頓了頓：“是啊，昨天你不是來買可樂嗎？那姑娘臉色白得嚇人，看著好像是貧血。”
“她買了什麼？”
“什麼都沒買。”老闆娘突然壓低聲音，“倒是你，還盯著她看了好久。”
程彌的後頸一陣發涼。
他根本不記得這回事。
林小雨絕對算得上班花級別的美女，否則也不會吸引得羅帆給她寫情書。如果昨天自己和她來過小賣部，那他怎麼會不知道？
“她，她當時有什麼不對勁嗎？”
老闆娘正給一個學生找零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硬幣叮噹落在玻璃櫃面上：“我剛才不是說她看著像貧血嗎，那孩子的面板，像塗了層石灰一樣！”
聽到這，程彌只覺得一陣惡寒。
“老闆娘你確定沒記錯？”
“那當然，我記錯誰，也不會記錯你程彌啊。”
什麼情況？
這時候，旁邊一個人招呼：“老闆娘，來包煙。”
“哎，來了！我先去招呼生意了，你看中什麼就先拿，回頭來給錢也沒事！”
程彌咬了咬嘴唇，走出了小賣部。
林小雨……她昨天上午真的來過？
中午他心煩意亂，都沒心思吃飯了。
忽然間，他停下腳步。
灰白色的面板……
他抬起手，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開始覺得自己的面板……好像也開始缺乏血色了？
“不是不是，肯定是心理暗示作用，肯定是！”
下午。
按照慣例，班主任要來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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