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寒地凍,呵氣成霜。
長寧宮門外,衣衫單薄的少年正跪在冰冷的宮道上。
少年濃密的長睫覆著厚厚的寒霜,高挺的鼻樑,給他蒼白的面容增添了一抹異域感,薄唇已被凍的青紫,少年雖然跪著,腰背卻挺的筆直,彷彿眼前的恥辱並不能催折他半分。
掃雪的宮女出來,看到他似是被嚇了一跳,捂著胸口道:“你怎麼還跪在這裡?殿下不會見你的,你就是跪死在這裡也沒用。”
少年長睫顫了顫,抖落零星霜花,落在他蒼白的臉頰上,化成一滴水,像一顆晶瑩的淚珠。
長寧宮內,炭火燒的很足,寢宮內溫暖如春。
朝寧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殷國的鐵蹄踏破了楚國的山河,殷兵攻入京都,直入楚國皇城,所到之處雞犬不留,宮人四散奔逃,羽林軍的屍體堆積如山。
長寧宮最後一個侍衛被殺死,鮮血噴了朝寧滿頭滿臉,朝寧絕望的哀嚎聲並沒有換來那人的一絲一毫的憐憫,四肢被射穿,整個人被牢牢的釘在宮牆上,劇烈的疼痛讓朝寧此時一心求死,“殺了我吧!求你了!給我個痛快!”
“痛快?”那人陰鷙的眼神瞬間猩紅,上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你也想要一個痛快?殺人不過頭點地,可你卻將承風活活折磨致死,那時他也曾求你給個痛快,可你卻變本加厲,想不到吧?楚朝寧,你也有今天!你楚國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啊!”
長寧宮裡傳來一聲尖叫。
端著藥碗的宮婢嚇得將手中的藥碗摔的粉碎。
“公主,公主,你醒了?”
朝寧緩緩睜開眼,一眼就看到錦月驚喜萬分的臉。
錦月還在。長寧宮也還在。楚國,也安然無恙。
“錦月,承風呢?”
錦月不知道公主醒來為何第一句話就問殷國質子的侍衛,但還是老老實實道:“還被關在地牢,怎麼了公主?”
“快去把人放了,送回歸離宮。”歸離宮,是質子殷暮宸住的地方。
朝寧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發生的事,前世,楚國被殷國滅了,父皇母后自盡,哥哥被亂箭射死在長寧宮門外。
可現在,她重生了!重生在承風死之前,一切都還來得及!
聽到歸離宮,錦月想起宮外那個倔強的少年,“公主,殷國質子還在長寧宮外跪著,您看……”
質子不能死在宮裡,否則楚國無法交代。
朝寧一驚,“跪多久了?”
“跪了……一宿了。”
朝寧倒吸一口氣,想起那張陰鷙的臉。她四肢被釘死在宮牆上,每掙扎一下,都是錐心蝕骨的痛…
前世她昏迷一天一夜,醒來就得知承風畏罪自盡,並不知曉殷暮宸曾在她宮外跪了一宿,也不知曉承風是被折磨死的。
“快,快扶我起來。”
“公主,您才剛醒,太醫說您後腦受了傷,要靜養,不能亂動。”
是了,她想起來了,昨夜除歲,宮中設宴,為了彰顯楚國風度,父皇讓殷國質子也來參加國宴,宴席間她多喝了兩杯,結束的時候,非拉著殷國質子一起看煙花,殷國質子不肯,侍衛承風護主心切,拉扯中,朝寧被身後石頭拌倒,後腦勺著地,當場就昏了過去。
承風當晚就被關進了地牢。那地牢是專門用來懲置犯錯宮人的地方,幾乎沒有宮人能從那裡活著出來。
殷暮宸在楚國為質已經八年,一直跟承風相依為命。承風被關押,殷暮宸無計可施,只能來長寧宮請罪。
朝寧剛被錦月伺候著穿戴好,就往外跑,錦月急忙撈起軟榻上的白裘喊道:“公主,外頭冷,披上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