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對知微說:“泡茶。”
便見知微引著四、五個梳雙丫髻的小丫頭進來,那上茶的規矩竟半點不含糊。
小丫頭們皆垂著眼簾,端茶盤的手穩當得很。
這些富商本還端著架子,眼角餘光瞥見茶碗,笑容直接僵住了。
青瓷碗裡的水色是透亮的淺碧,幾片茶葉舒展開來,竟直直立在水中。
有個戴玉扳指的富商端起茶碗:
“這……這是雨前雀舌?去年我託人往江南尋,花了十兩銀子都只得了一小撮。
說是京城那邊才有的稀罕物,一般地方哪喝得到這極品!”
旁邊幾人也趕緊細品,茶湯滑入喉嚨,回甘清潤,頓時都收了先前的輕慢,眼神裡多了些驚疑。
白晚晚坐在上首,小手託著腮笑眯眯的,等他們品得差不多了,才脆生生開口:“王老闆倒是識貨,這茶是上月京裡帶來的,是御茶園那邊的新茶,尋常鋪子難尋。”
有人開口道:“知縣老爺……您這茶,可真是金貴東西。”
白晚晚“噌”地站起來,脆生生開口:
“我知道你們,這裡頭有賣糧的,有賣米的,還有賣布的,各行各業的老闆都在這兒。
如今縣裡遭了這麼大災,你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吧?
老百姓遭難,你們當老闆的,多少也該體諒體諒。”
富商們臉上滿是無奈的笑,瘦高個的米商先開了口:
“縣太爺,您說的這話我們懂,可我們也難啊!就說我吧,去年是倒騰米的,看著還行。
可今年這災一來,進貨的路都斷了,倉庫裡那點存糧,自傢伙計吃飯都得省著,真不是我們不想幫啊!”
旁邊一個胖布商也跟著點頭:
“可不是嘛!往年這時候,鄉下婦人都來扯布做衣裳,今年地裡沒收成,誰還有閒錢買布?
我鋪子都快關張了,手裡實在沒多餘的銀錢糧米可挪啊!”
一時間,廳裡好幾個人都跟著附和,你一言我一語,無非是說自家生意難做,手頭緊巴,實在幫不上忙。
白晚晚忽然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掃過眾人:“大家既來了,我也不繞彎子。”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清亮幾分:“咱們大齊律法,向來有商賈之子不得入仕的規矩,這你們都清楚。”
這話一出,廳裡瞬間靜了,這些富商攢下萬貫家財,心裡最堵的就是這點。
錢再多,孩子也只能守著鋪子,見了穿官服的還得矮三分。
果然,有人忍不住抬頭看她,眼裡藏著急色。
白晚晚慢悠悠續道:
“但今天,本官能破這個先例,你們若肯捐糧捐布,解縣裡的燃眉之急,我以縣令的名義擔保。
日後你們的孩子,本官會想辦法讓他們有參加科舉的資格,哪怕先從縣學的生員做起,總比一輩子困在商籍裡強。”
她往前一步,目光落在幾個年紀稍長的富商身上:
“錢再多,能傳幾代?可若是家裡出了個做官的,往後走南闖北,誰不得敬你們三分?
這筆賬,你們該算得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