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冷笑,“怕添麻煩就不該回來。”
“她是江家的嫡親小姐,你、怎麼敢以下犯上!”
婆子一點都不擔心,“她算哪門子上。”
正經小姐回府都要專程挑吉日早早準備,而相爺和夫人什麼都沒說,給林清婉的院子偏僻不說,連衣裳首飾都沒提早準備。
下人一看這情形就知相爺並不看重這個親生小姐。
也對,一個是悉心栽培了十五年的千金小姐,一個半路領回來個山野村姑,能是什麼光彩的事。
大戶人家,血脈是重要,可若是讓顏面有損的血脈就另當別論了。
婆子的話,林清婉聽得一清二楚。
快到傍晚,腹部又疼起來,暮雪進來說江燕婉醒了。
林清婉粗粗呼吸兩下,“醒了就好,否則怕不是得讓我償命。”
暮雪一哽,“小姐說的哪裡話。相爺和夫人接您回來是好好疼您的。您和燕婉小姐一樣重要。”
林清婉苦笑。
暮雪自己說著都心虛,又道,“相爺回來了,夫人請小姐一塊兒去前廳用飯。”
林清婉四肢有些軟,猶豫半晌將自己親手繡的一塊粗布帕子和一件藏青色香包小心拿好才去往前廳去。
花樣是她賣了家中物件找鎮上繡娘學的,熬夜做出來,想著送給父親做見面禮,想告訴他們,自己很想他們。
一出門,冷風嗖嗖往衣服裡鑽,她打了個寒顫,強自鎮定心神。
院裡燈火通明,還沒進前廳就聽到江燕婉孱弱委屈的聲音。
“是燕婉不好,害母親···”她本就臉色憔悴,聲音孱弱,這一停頓,杏眼欲溼未溼,好似嚥下天大的委屈,“不,害夫人擔心了。”
林氏知道今日有多兇險,江燕婉險些沒能救過來,到底是她養了十五年的孩子,又揹負著程敏對她的情意,一聽江燕婉叫“夫人”,心都碎了。
林氏把江燕婉抱在懷裡,抽噎道,“好孩子。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娘。”
“就算清婉回來,你、也是我們的孩子,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傻丫頭,別再往娘心上捅刀子了。”
林氏想到今日在華光院聽江燕婉身邊的丫頭婆子說起,原來自打燕婉知道自己不是江家親生女,就十分內疚慚愧,自責霸佔了清婉十五年的疼愛和富貴,好幾次說要以死謝罪,每每都是放不下她們才作罷。
今兒知道林清婉回府,實在沒法子了才狠心跳了湖。
林氏心都要碎了,都怪她不好,疏忽了燕婉的心思。
今日若是沒把人救回來···林氏不敢再想。
江振麟看江燕婉哭也難受,“你永遠是我阿姐,我也只認你一個阿姐。她回來又怎樣,你才是爹孃養大的江家大小姐。”
“她不敢欺負你的!”
林清婉遠遠看著這一幕,目中刺痛,下意識把布帕和香包藏進繡袋,與此同時渾身都像被抽乾了血一般喘不上氣。
遲疑間,丞相江肅看到了她。
林清婉與他四目相對,腦中有些空白。
那雙眼充滿精芒與審視,像一把冰冷的劍,也像一灘深不見底的湖。
這就是她的父親。
林清婉有些緊張,交握的雙手緊了緊。
江肅聲音很沉,“程氏沒教過你規矩?”
林清婉表情未見起伏,眼裡那點笑意卻不再上揚,像冬日的陽光,是沒有溫度的冷清。
父親見到她沒有驚喜,沒有激動,也沒有問詢她這些年過得怎樣,只在意她有沒有規矩。
林清婉跪在冰冷的臺階上,“拜見江丞相。”
裡頭的暖燈照不到她身前,她也不敢叫一聲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