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說出這話的人，是眼前這個“瘋了”的大小姐。
她那雙眼睛純真得沒有一絲雜質。張媽媽端著那安神湯，只覺得燙手無比。她看著那碗“鶴頂紅”，冷汗順著額角就流下來。
這大小姐明顯是瘋了，她的話能信嗎？
可萬一她沒瘋，這是在試探自己呢？不，她一定是瘋了！
把毒藥當補品！可如果她真的瘋了，自己要是不順著她的意，惹得她當場發作起來，在這清秋院裡，自己一個老婆子可不是她的對手！
到時候傳出去，說自己一個下人，把瘋了的主子給氣犯病了，姨娘也保不住自己！
張媽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大……大小姐，這……這是仙湯，是夫人賞您的，老奴……老奴一個下人，怎敢喝您的東西？您還是自己喝吧，補補身子要緊。”
“哎呀，那怎麼行！”姜檀不依不饒，臉上露出孩子般的固執，“我娘說了，好東西要分享！張媽媽你每天伺候姨娘，還要來看我，一路辛苦了，你必須喝！你先喝！”
她說著，就要去端那碗“鶴頂紅”。
張媽媽嚇得連連後退，手裡的安神湯都差點灑了：“使不得，使不得啊大小姐！”“怎麼使不得？”姜檀見她不動，臉上的笑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執拗，她跺腳，聲音也大起來，“你不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娘？是不是覺得我娘送的東西不好？！”
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張媽媽的腿都軟了。
看不起過世的原配夫人？這話要是傳出去，她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就在張媽媽進退維谷，冷汗涔涔之際，姜檀卻突然眼睛一亮。
她不再逼迫張媽媽，而是小心翼翼地親手端起那碗白玉“鶴頂紅”。
然後，在張媽媽驚恐的注視下，她繞過桌子，一陣風似的衝出房門。
張媽媽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整個姜府後院，都響起姜檀那清亮又充滿“孝心”的吶喊聲。“王姨娘——！王姨娘——！”
她一邊跑，一邊中氣十足地大喊，生怕別人聽不見。
“我給您送好東西來啦！！”這聲音瞬間吸引院裡院外所有下人的注意。
姜檀就這麼端著那碗湯，一路暢通無阻地跑向王菲菲那華麗的“錦繡閣”。
“王姨娘！這可是我孃親賞的鶴頂紅啊！”
“我娘說您最近為了操持家務，勞心勞力，氣色很不好呢！
這湯最是滋補了，您可一定要多喝點，好好補補身子呀！”
這番話，聽在不知內情的人耳朵裡，是嫡女孝敬姨娘，感人肺腑。
可聽在知情人的耳朵裡，簡直就是催命的魔音！過世的原配夫人“賞”的“鶴頂紅”，給當家的姨娘“補身子”？
這是何等的“孝心感動天”啊！此刻，錦繡閣內。
“……就一直待在屋裡，沒哭沒鬧，聽說飯量還挺好。
王菲菲撇撇嘴，冷笑：“一個草包而已，還當她能掀起什麼風浪。
看來是真的被老爺一巴掌給打傻了。張媽媽也該回來了，那碗安神湯下去，保管她睡個三天三夜，什麼都想不起來。”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姜檀那驚天動地的叫喊聲。
“王姨娘！我給您送好東西來啦！”王菲菲眉頭緊緊皺起。
“這可是我孃親賞的鶴頂紅啊！您最近氣色不好，定要多喝點補補身子呀！”
“哐當！”王菲菲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又驚又怒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快步衝出房門。
她一出門，就正正對上已經跑到她院門口的姜檀。
“姨娘！”姜檀看到她，眼睛更亮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面前，不由分說地就將那碗“鶴頂紅”硬塞進王菲菲的手裡。
溫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身一僵。周圍全是下人們探頭探腦的身影和竊竊私語。
這出“嫡女瘋癲，孝敬姨娘”的年度大戲，已然拉開帷幕。
王菲菲看著眼前笑得一臉“純真”的姜檀，又低頭看手裡這碗“鶴頂紅”，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