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無悠

第75章 “愛人”

清風竹院中,雲芙將昏迷的沈昭寧輕輕放於竹榻之上的瞬間,她的身影並未真正停留。

那看似輕柔的安置動作,其指尖凝聚的護體青光尚在沈昭寧眉間繚繞未散,雲芙的身影已如水墨遇水般在空氣中無聲淡化、消散。

並非離開,而是瞬移!

目的地——暗月閣隱秘總舵!

空間在暴怒的強者面前彷彿成了一張可以肆意揉捏的薄紙。

下一剎那,雲芙的身影已如自幽冥深淵踏出的復仇之神,憑空出現在一片建立在龐大溶洞群深處、籠罩著濃厚不祥黑暗霧氣的龐大建築群之上!

這裡便是暗月閣的巢穴!無數曲折通道宛如迷宮,無數血腥氣息深埋地底。

此刻,刺耳的警報尖嘯驟然撕裂了地下世界的死寂!

“敵襲——!!最高戒備!!!”尖銳的吼叫從下方各處哨點響起。

但已經晚了。

雲芙懸於主殿穹頂之上,周身沒有絲毫外溢的狂暴靈力,只有一種凝固了空間的絕對寒冷與死寂。

她那雙曾映照過清風竹影的鳳眸,此刻只剩下凍結萬物的玄冰!

下方,主殿深處,剛剛將惑心鏡視若珍寶般帶回、正與幾名氣息同樣陰沉可怖的長老議事的柯允,第一個感受到了那源自靈魂深處的、足以凍結骨髓的殺意!

他蠟黃的臉色劇變,三角眼中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驚駭!

那道氣息……是帶走玄天劍宗弟子沈昭寧那人!

她竟來的如此之快?!

“布森羅……”

柯允的嘶吼尚未成型!

上方!雲芙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宣洩,只有一道極致濃縮、極盡內斂、彷彿能切割時空本身的青色劍光!

“嗤——!”

一聲細微卻清晰無比的輕響,如同熱刀切過牛油!

主殿那由九幽黑曜石整體打造、銘刻了九重防禦符陣、足以抵擋元嬰巔峰全力轟擊的厚重穹頂,連同其內部複雜交錯的支撐禁制,瞬間被這一劍毫無阻礙地縱向剖開!

陽光——地底深淵中絕不該出現的灼熱陽光——混合著雲芙冰冷的殺意,驟然從那道長達數十丈、筆直無比的巨大裂口中傾瀉而下!

照亮了下方柯允和幾位暗月閣長老驚恐扭曲的面容!

這一劍,不僅僅是物理切割!

更是一種宣告!

一種將他們的巢穴與保護徹底撕碎的宣戰!

“雲芙!你竟敢闖我暗月……”另一位身穿猩紅斗篷的長老驚怒咆哮,周身騰起血煞光罩,試圖阻擋那傾瀉而下的陽光與無形劍壓!

雲芙甚至沒有看他。

只是並指如劍,斜斜向下凌空一點。

“破妄。”

一道青芒如同瞬移,後發先至!

無視了那看似堅不可摧的血煞光罩,精準無比地點在了那猩紅長老的眉心!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那人眼中所有情緒瞬間凝固,化為一片空洞的茫然。

緊接著,他的身體如同風化了億萬年的石像,從內部無聲地崩解,化作一團簌簌飄落的灰色細沙!

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元嬰後期長老,形神俱滅!

“呃啊——!”

慘嚎這才從四面八方響起!

並非戰鬥之聲,而是被雲芙那無形散溢的殺意與純粹劍壓餘波直接碾碎的暗月閣弟子們發出的最後哀鳴!

建築外圍數十名結丹、金丹修士連法器都未及祭出,便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護體靈光破碎,整個人爆成一團團血霧!

“攔住她!”柯允厲鬼般尖嘯,不顧一切地催動秘法!

七道纏繞著濃郁死氣、彷彿能吞噬光線的暗魂鎖鏈從他袖中爆射而出,如同七條來自地獄的毒蛇,直刺空中的雲芙!

這是他的本命法寶,沾之即腐肉蝕魂!

雲芙的身影在半空中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山嶽般不可撼動。

看著那足以讓元嬰修士頭皮發麻的七道鎖鏈,她的眼中只有冰冷的厭倦。

她甚至沒有躲閃,只是抬起了那隻曾為沈昭寧梳理髮梢、也曾溫柔托住傷軀的手。

瑩白如玉的五根手指,對著那七道猙獰襲來的暗魂鎖鏈,凌空——

一抓!

空間凝固!時間停滯!

那七條足以摧山裂海的鎖鏈,如同撞入了無形的水晶牆壁,在她身週三尺之地生生僵住!

無論其上死氣如何翻湧、符文如何掙扎,都無法再寸進一絲一毫!

“滅。”清冷的吐字,如同神明降下的審判。

雲芙那虛握的五指驟然一合!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聲瞬間響成一片!

那七條凝結了柯允心血、耗費無數天材地寶煉製的暗魂鎖鏈,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製品,在她那看似柔美的五指虛握之下,寸寸繃斷!

化作漫天飛舞的黑色金屬粉末!

“噗——!”柯允如遭重錘砸胸,一口夾雜著內臟碎塊的濃稠黑血狂噴而出!

本命法寶被毀,心神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

恐懼,真正啃噬靈魂的恐懼,終於完全佔據了柯允那扭曲的面容!他想逃!

但云芙的目光已鎖定了他!

那目光,落在他枯瘦如同爪子的手上——那隻曾拿出烙鐵殘害沈昭寧的手!

“傷吾愛人手足,當付其代價。”雲芙的聲音不帶一絲波瀾。

她屈指輕彈。

一點凝練到極致、幾乎看不見的深青色火星,無聲無息地飄落!

彷彿只是從燭臺上不小心跌落的燭淚。

但這點火星下落的方向——正是柯允那隻曾握著烙鐵的手!

“啊!!不——!!”柯允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感受到了比冥獄更深沉的恐懼!

他拼盡一切試圖縮手!

燃血遁術!

替死傀儡!

甚至想直接斷臂求生!

然而遲了。

那點青色火星看似緩慢,實則無視了空間距離,輕輕落在了他的手背面板上。

滋……

無聲的燃燒開始了。

沒有驚天火焰。

沒有爆裂聲響。

只有柯允那隻手……從面板、到血肉、到筋骨……正以一種清晰無比、無法抗拒的速度,從接觸點開始碳化!

不是焚燒,而是純粹的湮滅!

化作虛無!

而那碳化之痕並未停止,正順著手臂向上延伸!

柯允淒厲的慘嚎變成了非人的嗚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臂一點點“消失”,那深入骨髓、滲透靈魂的痛苦,比當初他施加給沈昭寧的烙鐵之痛,劇烈何止百倍!

這僅是開始!

雲芙的身影在空中緩緩移動,指尖輕點,一道道青芒如同天罰墜落!

每一道青芒落下,必有一名意圖偷襲或逃遁的暗月閣高層長老身體炸裂或無聲湮滅!

每一腳踏出,腳下的宏偉宮殿便如紙糊般塌陷一塊!

她在用最直接、最恐怖的方式,將整個暗月閣的核心,一點一點踐踏至塵埃!

另一邊。

清風竹院,竹屋之內。

不知過了多久。

沈昭寧睫毛輕顫,意識從無邊的黑暗和劇痛中艱難地掙脫出來。

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散發著淡淡青竹香氣的屋頂梁木。

陽光透過窗欞,灑下溫暖的光斑。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窗外風拂竹葉的沙沙聲。

她……回來了?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與身上尚未散盡的悶痛交織著。

她試圖撐起身。

“唔…”牽動傷口帶來的痛楚讓她眉頭緊蹙,動作也顯得僵硬而緩慢。

就在她勉力半坐起身時——

“吱呀——!”

竹屋的門被從外面小心地推開一條縫。

一隻渾身長著金色毛髮、一雙大眼睛滴溜溜亂轉的小猴子探頭探腦地鑽了進來。

看到沈昭寧已經坐起,那雙機靈的大眼睛瞬間亮了!

“寧姐姐!你醒啦!”小猴子口吐人言,歡喜地叫道。

隨著它興奮地原地蹦跳幾下,一陣柔和的金色光華閃過!

煙霧瀰漫間,一個扎著兩個小揪揪、穿著火紅肚兜、約莫七八歲模樣、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孩出現在原地,正是修煉有成、能化形的桃嘻。

他邁著小短腿噔噔噔跑近床邊,仰著小臉,帶著一種急於分享重大訊息的興奮,奶聲奶氣地大聲宣佈道:

“寧姐姐!雲姐姐!雲芙姐姐她回來了!!!”

“什麼?!”

彷彿一道閃電劈入腦海!

沈昭寧整個人劇烈地一震!

眼中因傷而生的迷茫和虛弱瞬間被一種難以置信的、足以點亮整個生命的巨大驚喜和激動取代!

她甚至下意識地向前探身,一把抓住了桃嘻小小的肩膀,指尖都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發白:

“桃嘻?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她的聲音因為激動和久未飲水而乾澀嘶啞,顫抖得厲害。

桃嘻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但看著寧姐姐那雙瞬間爆發出神采、充滿無盡期盼的眼睛,立刻用力地點著小腦袋,清晰無比地重複道:

“寧姐姐!是雲芙姐姐!雲芙她真的回來了!就是她把寧姐姐你抱回來的呀!”

回來了!真的是她!

“雲芙……她在哪?!!!”沈昭寧幾乎是吼出來的,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冷靜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甚至顧不上檢視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顧不上掌心那猙獰烙印帶來的灼痛!

支撐著身體的雙臂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她猛地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不顧一切地翻身下床!

“哎寧姐姐你的傷!”桃嘻驚呼。

可沈昭寧充耳不聞!

她直接調動起體內剛剛恢復不多的靈力!沒有祭出飛劍!

因為御劍需要穩定的靈力流轉,而她此刻的丹田因為重傷和急切如同風暴中的旋渦!

她就那樣憑著驚人的意志力,強行將靈力灌注於雙腿經絡!

身體在劇烈的疼痛中爆發出超越極限的速度!

轟!

一股氣浪以她為中心炸開!

屋內的桌椅微微震動!

沈昭寧的身影如同一道燃燒自我的青色流光,撞開房門,瞬息間射入竹院上方的虛空!

衣衫在她高速移動中獵獵作響,掌心的傷痕因為強行發力再次滲出血絲,她卻渾然不覺!

她只有一個念頭:找到雲芙!立刻!馬上!

那道傷痕累累卻無比執著的身影,沖霄而起,朝著天地間那冥冥中與雲芙最深刻的羈絆所指的方向——暗月閣,不顧一切地疾掠而去!

暗月閣深淵巢穴,斷壁殘垣之上。

雲芙凌空而立,衣袂在狂亂的氣流中卻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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