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看著幼子憤然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她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感覺心力交瘁。
前程?參將?光耀門楣?
呵。
洛昭雪在洛景策懷中,極其輕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那很好。
她需要這兄弟倆爬得更高,站得更穩。
他們的權勢,他們的榮耀,最終都將是助她攀上頂峰,將所有人踩在腳下的階梯!
……
時間一點一滴,像鈍刀子割肉。
日頭從東邊的院牆爬上來,慢慢挪到頭頂,又一點點偏西。
廳裡那幾盞為了喜慶多點的大蜡燭,早就燒得只剩短短一截,燭淚堆滿了銅燭臺,凝固成難看的暗紅色疙瘩。
管事悄悄進來換過幾次蠟燭,每次對上洛氏那刀子似的眼神,都嚇得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換完就趕緊溜回門口守著。
桌上那些精緻的點心,被熱氣烘著,又被冷氣浸著,漸漸失了水汽。
先前廚房還一趟趟派人來問:“夫人,菜還熱不熱?時辰差不多了……”
洛氏起初還強撐著說“再等等”,後來連話都懶得說,只煩躁地擺擺手,像驅趕惱人的蒼蠅。
廚房那邊再沒敢來問。
申時了。
天光已經明顯暗了下來,帶上了昏黃的暮氣。
廳裡重新點起的蠟燭,光線昏黃搖曳,在空蕩蕩的席面上投下幢幢不安的影子。
“啪!”
一聲脆響,打破了死水般的沉寂。
洛翊寒猛地一掌拍在了身旁的高几上,震得上面一個粉彩茶盅跳起來。
他臉色鐵青,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娘!這算怎麼回事?從辰時等到現在,天都快擦黑了!一個人影都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眼前不受控制地閃過前世一些破碎的畫面。
金碧輝煌的宮殿,流水般的珍饈,無數張堆滿諂媚笑容的臉湊在他跟前,爭先恐後地敬酒,一聲聲“駙馬爺”叫得甜膩膩能滴出蜜來。
那時,他尚是公主未婚夫,風光無限。
那時的長寧侯府門庭若市,門檻都要被踏破!
可眼前呢?
“我們長寧侯府……”洛翊寒的聲音陡然拔高,“是不是徹底完了?是不是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看我們的笑話,都把我們踩進泥裡,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了?啊?”
這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洛氏的心窩。
她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因為起得太急,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被旁邊侍立的大丫鬟慌忙扶住。
“住口!”洛氏的聲音又尖又厲,她用力甩開丫鬟的手,瞪著洛翊寒,“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敢看我們侯府的笑話?”
可這話,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空洞無力。
“好!好!我倒要出去看看!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如此折辱我長寧侯府!”洛氏像是被逼到了絕境,猛地一甩袖子,抬腳就往外衝。
洛景策想攔:“母親,稍安勿躁……”話沒說完,洛氏的身影已經衝出了前廳大門。
洛翊寒也緊跟著追了出去,洛昭雪慘白著臉,猶豫了一下,也提起裙襬,小跑著跟上。
洛氏一口氣衝出侯府大門,站在門前的石階上。
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吹在她的臉上。
侯府門前那條青石板路,空空蕩蕩,只有幾隻麻雀在跳來跳去啄食。
夕陽的餘暉,給遠處的屋脊鍍上了一層蒼涼的暗金色。
就在洛氏被這空寂的景象刺得眼前發黑,一口氣堵在胸口幾乎要暈厥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從侯府斜對面那條專賣胭脂水粉的巷子裡晃了出來。
是常侍郎的夫人!
她穿著一身簇新的杏子黃纏枝蓮紋褙子,頭上插著明晃晃的金簪,手裡還拎著兩個扎著紅繩的精緻小盒子,看那花樣,正是巷子裡最有名的“玉香齋”的點心和胭脂。
她臉上帶著閒逛後的愜意,嘴裡似乎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腳步輕快,顯然心情極好,正要往家走。
洛氏的眼睛瞬間亮了!
“常姐姐!常姐姐!”洛氏幾乎是撲過去的,完全顧不上什麼侯夫人的儀態。
她幾步衝下石階,一把就薅住了常夫人的胳膊,力氣大得嚇人。
“你可算來了!哎呀,真是等得我心焦!快快快,裡面請!宴席都備好了,就等你了!”洛氏的聲音又急又快,帶著一種熱情,臉上硬擠出笑容。
常夫人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跳,手裡的點心盒子差點掉地上。
待看清是洛氏,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變成了一種極其尷尬的神色。
下意識地就想把手往回抽,身子也往後仰,嘴裡忙不迭地否認:
“哎喲!侯夫人!松……鬆手!您這是做什麼?”常夫人臉都漲紅了,“赴宴?赴什麼宴?您誤會了!我就是剛好路過,買點東西!我真的有很多事要忙!”
“路過?”洛氏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聲音陡然拔高,“常姐姐!你跟我打什麼馬虎眼?這都什麼時辰了?你拎著點心盒子,在玉香齋門口閒逛,這叫有事?這叫路過?”
洛氏死死攥著常夫人的胳膊,像鐵鉗一樣,根本不容她掙脫。
她逼近一步,目光像刀子一樣剮著常夫人躲閃的眼睛:“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們長寧侯府哪裡得罪你了?還是大家都這樣,都故意不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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