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霜被這過於直白甚至有些“豪放”的言論震得頭皮發麻，最初的緊張感在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驚人言行衝擊下，竟不知不覺淡去了不少，只剩下一種荒誕的麻木。她正想開口把這詭異的話題岔開，鯊魚牙妹子卻先一步有了動作。
“誒，”妹子把喝空的可樂罐捏扁，隨手丟進旁邊一個印著貓咪圖案的垃圾桶裡，然後目光灼灼地轉向黎南霜，指了指她還戴著的鴨舌帽和口罩，“談正事之前，把這玩意兒摘了吧？悶不悶啊？”
黎南霜的心猛地一沉。摘口罩？絕對不行！她失蹤前在H市鬧出的動靜太大了，尤其是在眼前這種以販賣資訊為生的人面前，她的臉就是最大的靶子。口罩一旦摘下，身份暴露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她的猶豫和抗拒清晰地寫在眼睛裡。鯊魚牙妹子看著她，忽然咧開嘴，露出那口標誌性的尖牙，眼神裡閃爍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狡黠光芒。她沒有催促黎南霜摘口罩，反而像是閒聊般，用一種輕快又帶著點八卦意味的口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黎南霜……悅動遊戲公司職員。嘖，一個普通職員能火到這種程度，真的很了不起。”妹子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扎進黎南霜的耳朵裡，“先是因為長得好看又跟那個……叫什麼來著？哦對，【史上最年輕的歌王】——許允承，鬧出點不清不楚的緋聞，在網上爆了，接著呢，又被網友挖出跟南耀那位冷麵閻王傅景澄傅總曾經是一對，還有全洲集團那位風流倜儻的顧安顧總也天天像忠犬一樣跟著你……嘖嘖，三個頂級男人圍著你轉，想不紅都難啊。”
她掰著手指頭數著，語氣像是在談論什麼有趣的連續劇，“哦對了，失蹤前最火的是在《未來》那遊戲內測裡的表現吧？操作大膽犀利，人又漂亮，吸粉無數，我刷到過好多你的影片切片呢。”
黎南霜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那些名字——許允承、傅景澄、顧安——《未來》遊戲……像一把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進了她記憶深處那片混沌的黑暗。巨大的資訊量衝擊著她，讓她的大腦嗡嗡作響，幾乎無法思考。這些對她而言幾乎等同於“過去”本身的碎片，竟然從這個詭異的鯊魚牙妹子口中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震驚過後，是瞬間湧起的、比之前更強烈的警惕！她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黎南霜猛地抬眼，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查過我？”她的手再次下意識地探向口袋裡的美工刀，全身肌肉重新繃緊。
“哎呀呀，”鯊魚牙妹子誇張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臉上卻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別像只炸毛的貓咪一樣衝著我嘛！我對你可是毫無保留，連我外婆家……呃，我自己家長什麼樣都讓你看了！我只是知道一些關於你的、網上隨便一搜就能看到的基礎資訊而已，這很過分嗎？”她眨眨眼，試圖用玩笑化解緊張。
黎南霜不為所動，眼神裡的寒意絲毫未減，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回答我的問題！”
妹子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了一些，無奈地撇撇嘴：“嘖，你這人，嚴肅感是你身上最沒意思的地方了。我真沒故意查你。”她強調著，語氣帶著點被冤枉的委屈，“這些資訊，都是我平時上網衝浪，順便重新整理聞、看八卦收集到的。你那麼火，想不知道都難。”
“上網衝浪？”黎南霜的眼神充滿了懷疑，“你這種人？”她下意識地用了“這種人”這個略帶貶義的詞。
“喂！”妹子瞬間炸毛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你那是什麼眼神！幹我這一行的怎麼了？幹我這一行的就不能上網衝浪追星看八卦了嗎？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分得開得很！”她氣鼓鼓地瞪著黎南霜，紫色的短髮都似乎要豎起來。
黎南霜緊盯著她，丟擲了最核心的質疑：“好，就算你只是從網上知道這些資訊。那你怎麼能確定，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黎南霜？”她的偽裝雖然被看穿，但身份不應該這麼輕易暴露。
鯊魚牙妹子聞言，肩膀一鬆，剛才那股炸毛勁兒瞬間消散，又恢復了那種漫不經心的調調。她聳聳肩，語氣輕鬆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猜的唄。”
“猜的？”黎南霜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的惱火，“你的意思是，你一猜一個準？”
“那倒也不是。”妹子摸了摸下巴，眼神忽然變得有點飄忽，臉上也浮現出一種……類似追星少女般的夢幻表情，與她鯊魚般的尖牙形成強烈反差，“主要還是靠……嗯……愛？”她似乎也覺得這個詞有點肉麻，清了清嗓子，但眼神卻亮了起來，“你直播玩《未來》那段時間，我可是天天蹲守，晚上做夢都會夢到你那張臉啊！真的好看！知道你的第二天，我就加入了你的粉絲後援會！你懂嗎？就是那種……為你哐哐撞大牆的感覺！”
黎南霜聽得目瞪口呆。
妹子越說越來勁：“哦對，你和那三個男的的CP超話我也都逛過！什麼‘霜承’、‘霜澄’、‘霜安’……”她掰著手指數著，隨即又嫌棄地皺起鼻子，“不過沒什麼意思。男的和女的在一起有什麼意思嘛！”
她語氣一轉，帶上了明顯的抱怨，“兩個完全不一樣的物種，硬湊在一起也是徒增煩惱，看著都累得慌。”
她這番從“狂熱粉絲”到“嫌棄CP”的跳躍性發言，資訊量大得讓黎南霜一時消化不了，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對方那張時而夢幻時而嫌棄的臉，她感覺自己彷彿踏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異次元。
口袋裡的美工刀柄，似乎也失去了它作為武器的冰冷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