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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起見,兩人在各個車廂的盥洗室和空座位上來回流竄,每隔一小時左右就換一個位置,根本不敢閤眼超過半小時。
中途,列車還發生故障延誤了一會兒。
有驚無險的6個小時的車程過去,等到拉彌亞能夠看到薩倫特的站臺上時,已經是傍晚了。
在響亮的鳴笛聲中,列車的速度越來越慢,每一次“咣噹”之間的間隔也逐漸延長,拉彌亞把帽子在納喀的頭上蓋好,兩人緊張地跟在下車的人群中,等待車門開啟。
從車窗上,她們能看到站臺上站著不少人正在候車,看到列車員正在靠近,揮舞手上的小旗子。
列車停穩,車門開啟,拉彌亞拉著納喀跟著人群下了車,穿著不合腳的鞋子踏在了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拉彌亞摸了摸胸口的錢包,納喀也鼓起勇氣把帽子摘了下來,瞪大眼睛看著車站和周圍的人群,她們都沒見過這麼多人。雖然在來的路上已經得知薩倫特是一箇中型城市,但候車區就跟小鎮的廣場差不多大,還是讓兩人十分震驚。
“先去找個地方歇腳。”
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新環境後,納喀完全暴露出了小孩子的心性,對著車站裡賣藝的人、陶製的各色紀念品和食物移不開眼。
拉彌亞把帽子又扣回他的頭上,帶著他往外走。還沒走到車站外面,就已經能看到好幾個人力車車伕伸長脖子往裡面看,出去的行人一旦和他們視線相對,就會被立刻抓住自我推銷。
這些車伕常年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奔走,初來乍到,找他們問路倒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但拉彌亞一不能確認他們會不會看自己兩人都好欺負而產生別的心思,二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坐地起價不說實話,最後還是避開了他們親切的視線,低著頭拉著納喀從擁擠的人群中走了出去。
天漸漸黑了,兩人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納喀走累了,拉彌亞就用兩個比索在路邊的小攤上給他買了一杯鮮榨果汁。
必須在攤位上喝完,因為玻璃杯要回收,在清水桶裡簡單洗刷一下再拿出來接著用。
她們現在身處的位置似乎是市場或主幹道,小攤旁邊緊挨著的就是一個小小的首飾店,擺著各種各樣用羽毛製作成的頭飾和首飾,還有能夠裝在帽子上的可替換飾品,色彩繽紛。拜朗人喜愛顏色鮮豔的花朵和羽毛,古代拜朗尤其喜歡用不同顏色的羽毛來表明自己的身份,再往旁邊是一家布店,被染得五顏六色的麻布和棉布高高地掛在牆上,店主正在往帽子上縫紉緞帶和花邊,一個大概是她女兒的店員正在用熱水瓶熨燙裙子。
形形色色的人從這條街道上走過,有棕色面板、穿著長袍或磨得發白的牛仔工裝的本地人,也有面板白皙,戴著禮帽拿著手杖報紙的昂著頭的北大陸人,拜朗人往往會在胸前懸掛一些骨頭飾品,一般是他們的家人或長輩。
幾隻棕白相間的鳥兒落在屋簷上、頂棚上,啄食地上的果肉。
就在這時,前面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急急忙忙地向兩邊分開,一輛做工精緻的敞篷馬車被沒有一絲雜色的白馬拉著,小跑著從眾人的面前走過,車上坐著一位體態豐腴的美麗北大陸女性,懷中抱著一束鮮花。
車伕放慢了速度,路人們有不少停下手中的工作,舉起手對著她歡呼,摘下帽子表達敬意,還有幾個小孩將手裡的花朵往她的馬車上丟,車上的女性也帶著溫柔的笑容向眾人致意。
街道上一下子熱鬧了不少,人們主動讓開道路。直到馬車消失,人群才漸漸回攏,恢復到剛才的樣子。
納喀愣愣地看著那位棕色頭髮的美麗女士離開,悵然若失地說道:
“她好像我媽媽……”
那位女士沒有戴面紗或帽子,只在鬢間插上了花朵。在看到那位女士的柔美的面容的時候,拉彌亞也覺得自己記憶深處那早就連形象都沒有了的母親忽然活了過來,聽到納喀這麼說,她疑惑道:
“你媽媽?”
“像媽媽,也像姐姐。”納喀手裡捧著玻璃杯,眼眶發紅,好像又要哭了,“媽媽在我五歲的時候生病了,然後就被那個老混蛋賣掉了,如果她還活著……”
拉彌亞沒說話,她很納悶為什麼那位女士能同時讓自己兩人都想起母親,就在這時,果汁攤子的攤主注意到了她們的對話,呵呵一笑道:
“小姑娘,你們是剛來的吧?”
拉彌亞心裡一動,見已經是晚餐時間,攤子上除了納喀之外只有一個客人,她立刻又拿出兩個比索買了一杯橙汁,笑著跟這個面板被曬得黝黑的攤主攀談起來:“對,我們是從阿瑪託來投奔叔叔的,剛才那位女士是?”
攤主收了錢,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誠親切:
“剛才那位是克里斯蒂娜·瑪切爾女士,我們薩倫特的保護者!”
“保護者?”
“對,雖說我們的將軍是奎拉里爾,但瑪切爾女士才是真正保護我們的人。”攤主拿出一個洗乾淨的玻璃杯,將新鮮的橙子切開壓碎,果肉和果汁一起擠進去,“她是大地母神的信徒,也是一位真正仁慈的女士,她贊助了學校、醫院,還讓母神教會每個月給孩子們發一瓶牛奶,都是託她的福,我的孩子們才能長得健壯!給,橙汁。”
大地母神教會?
這裡不是獨立邦嗎?怎麼還有教會?
如果獨立邦也有教會的話,那不就是說獨立邦和殖民地的區別只在於有沒有將軍嗎?
笑容依然掛在臉上,拉彌亞接過橙汁,問道:
“這麼說,您也是大地母神的信徒了?”
“當然!”攤主點頭承認,露出一排不整齊卻潔白的牙齒,他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手,看著納喀說道,“大地母神教會對孩子都很好,這是你弟弟嗎?如果他不到12歲,也能去領牛奶,聰明機靈的還能去教會上學呢!母神的牧師還說我的小兒子很有天賦,已經開始在教會學校上課了,要是他成績好,以後說不定……”
攤主實在是個健談的人,絮絮叨叨地說起他的妻子是如何能幹,兩個孩子有多麼聰明可愛,兩人都說不上什麼話,只好一邊喝果汁一邊時不時點點頭附和兩句。可能是見她們實在捧場,攤主又送了一杯果汁。
“我也差不多要收攤了,送你們了。”他豪爽地揮揮手,謝絕了推辭和付錢,“讚美母親!”
“謝謝,實在謝謝。”
拉彌亞趕緊把果汁塞進納喀手裡,問道:“我們打算在附近住一晚,請問有什麼價格比較實惠的旅店嗎?”
“哦!你們都是小孩子,要注意安全啊。”
攤主想了想,說道:“你們去棕羽毛大街吧,那邊多的是跟你們一樣來這兒生活居住的,應該能找到好地方。對了,我們這兒住宿要身份證明,如果你沒有,最好趕緊去政府那邊辦一份,他們快下班了。喏,就那邊,過兩個十字路口就到了。”
“棕羽毛大街?”拉彌亞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這兒到處都是棕色羽毛的鳥啊!”攤主笑道,“棕色羽毛做的首飾也是最便宜的,就跟我們一樣!”
說話間,納喀也艱難地把第二杯果汁灌進了肚子,他踮起腳尖把玻璃杯送過去,攤主咧嘴一笑,佈滿老繭的大手伸過去搓了搓他的頭。
“跟我家老二差不多大,去母神教會吧,說不定能上學呢。”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久沒人把她們當孩子對待了,也是頭一次親身體會到大地母神信徒對孩子的保護和偏愛,都有點窘迫和不習慣。攤主的熱情讓她們實在有些招架不住了,拉彌亞趕緊道謝,拉著納喀向離得最近的一個車伕奔去,生怕慢一秒就會再有一杯果汁掉進她們手裡。
“去政府辦證。”
“好嘞,6比索!”
價格還算公道,拉彌亞點點頭,坐上了車。路上,她拿出錢包數了數,還有不到十個費爾金。
得想辦法去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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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第一次去政府之類的地方,都有些緊張不安。
拉彌亞抓緊納喀的肩膀,小心地踩上了黑色大理石的地面,進入了這座四層的樓房。納喀左右看了看,指著其中一個有人排隊的視窗說道:“是那個!”
拉彌亞趕緊過去,讓會寫字的納喀站在自己前面。
臨近下班時間,不少工作人員已經開始聊天談笑,聊起工作上的事情、家庭和一些新聞,很快,隊伍排到了納喀。他從高高的桌子後面露出一個頭,負責置辦證件的工作人員拿出一張空白表格,照例問道:
“姓名。”
“杜卡·雷吉斯。”
拉彌亞一愣,隨後輕輕嘆了口氣。
“出生日期和年齡。”
“1343年2月16日,今年十歲。”
工作人員頭也不抬,隨口問道:“從哪來的?來幹什麼?現在有住址嗎?”
“從阿瑪託來的,來找叔叔,還沒有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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