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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之後,拉彌亞就不關注鐘錶店的事情了,甚至都不走那條街,權當自己一無所知。
拉彌亞這段時間開始主動借書買報紙,嘗試閱讀長篇文字了。她感覺自己已經掌握了不少詞彙,甚至還花錢去買了簡裝的舊字典,工作結束後她就回去看報紙,遇到不認識的單詞就查查字典,這種充實的、簡單的、又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在進步的生活讓她內心雀躍不已。
但是也並不是沒有不和諧音。
中午,拉彌亞上完了課,隨手將自己用來練字的本子放在了食堂裡,結果洗個手的功夫,本子就不見了。
找了一圈,拉彌亞最後在廚房的泔水桶裡發現了自己的本子,上面還多出很多亂塗亂畫的痕跡。自己的鋼筆不翼而飛,鉛筆也斷成了幾截,有些地方還發現了草稿本的碎片。
真刀真槍的惡意見多了,碰到這樣的小把戲,拉彌亞居然覺得有點新鮮。
拉彌亞左右看了看,食堂裡還有三五人在吃飯閒聊,而自己坐著的位置恰好對著放飯菜湯鍋的大桌。自己離開左右不過幾分鐘,做小動作的人不可能完全沒人看見。
她直接走向大桌,問桌子後面正在忙碌的廚子尤米:“你看到是誰拿了我的本子和鋼筆了嗎?”
尤米沒說話,依然安靜地坐在桌後喝湯。
看到她這樣,拉彌亞更加確信對方肯定看到了是誰,只是礙於某種原因不願意說出來。她瞄了一眼桌上的記賬本,看了看上面記錄的蔬菜和肉類的數量,和那斷斷續續的筆跡,隨口問道:
“難道是你拿的?我看你的舊鋼筆出水不是很流暢,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東西?”
尤米猛地抬起頭:
“不是!”
“那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
“我那隻鋼筆也很久了,筆蓋縫裡還會漏墨,要是被拿走了,手指頭可就遭殃了。”
拉彌亞說完這句話,發現尤米不僅沒有檢視或者藏起自己的手指的意思,反而隱隱地鬆了口氣,便相信了拿走自己鋼筆的不會是她。而尤米是個在廠子裡做工的獨身女性,專門負責採購和出售一些雜碎。話少又勤勞,跟其他人都沒什麼交集,不應該存在包庇誰的情況,那八成就是她覺得告訴自己會給她帶來麻煩。
拉彌亞又看了一眼那個記賬的本子,很簡單地就看出上面記錄的只有蔬菜和肉類相關的內容,而這個記賬的本子旁邊卻放了一本老舊的字典。
她繞過桌子,走到尤米的身邊,後者警惕地看著她。拉彌亞低聲問道:
“你想一直當廚子嗎?”
“我看你應該也會寫字和算賬,你想不想多認一些字呢?”
“這本字典你應該用得很勤快吧,邊緣都泛黃了,我也在學習,如果你想學習讀寫,我或許可以幫你啊。”
尤米驚訝萬分,她完全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猶豫了半晌,最後低下了頭。
第二天上午,屠夫們結束了工作,按照慣例來登記送貨的時候,發現坐在那裡的不是納喀,而是拉彌亞。拉彌亞坐在桌子後面,面前擺著登記表和筆,納喀坐在旁邊,告訴她登記的格式。
屠夫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還是正常上來登記留名,兩人一組拿走小推車。
老洛扎很快也來了,拉彌亞跟他對了個眼神,老洛扎便故意大嗓門地問道:“喲!拉彌亞!怎麼今天是你來登記啊,你什麼時候學會寫字了?”
“也就是跟佩里尼先生學了兩週,剛會寫大夥的名字,能來幫幫忙罷了。”
拉彌亞謙虛地說,眼睛從前面站著的屠夫們身上挨個掃過,觀察著他們臉上的表情,很快就確認了幾個懷疑的目標。老洛扎又說:“會讀書寫字可不得了啊,聽說只要能看得懂整張報紙,就能去當家教了!”
“是,要是學會了,又能去賺一份外快了。”老洛扎嘿嘿笑著,“但是學習要花錢啊,我都沒錢給我家的小薩伊請長期的老師呢,她只能每週去幾次教會學校上課,費內波特語說得比都坦語都好了。”
“要是有個老師就好嘍,但是找家教一節課得好幾十比索呢……”
老洛扎搖了搖頭,真心實意地嘆了口氣。拉彌亞接話道:
“我可以免費教她,我問過佩里尼先生了,他很支援我把從他那裡學來的知識傳遞給更多的人。”
這話一說,還沒走的屠夫都停下了腳步,悄悄地朝說話的兩人看來。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學會讀書寫字是一件好事,畢竟又要花錢又要花時間,但如果能免費學會,還能賺到錢的話就另說了。
老洛扎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但你得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
拉彌亞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了,沒有表情的臉平添了幾分殺氣,讓人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神在那幾個懷疑物件的身上著重停留了幾下,然後提高了聲音,讓所有人都能聽見她說的話:
“有人偷走了我放在食堂的本子和鉛筆。”
“小偷今天偷我的東西,明天就有可能偷大家的,如果不把他們找出來,誰能保證自己的東西安全?”
“誰能告訴我是誰幹的,並且證明自己說的是實話,我就免費教誰識字。”
有幾個人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屠夫們互相看了看彼此,老洛扎沒管他們的表現,直接哈哈笑道:“那我一定要好好找找了,不僅要找,還要狠狠教訓那個偷東西的小賊!肯定要讓你來給我孫女上課!”
說完,他讓拉彌亞登記上自己的名字:“走,輪班到我倆了,送貨去。”
拉彌亞點了點頭,重新露出笑容,招呼著眾人結束了送貨的登記,隨後拿上推車和老洛扎一起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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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表演得還不錯吧?”
拉彌亞在前面拽著車,就聽老洛扎在後面說道:“真沒想到還有那麼無聊的人,難道丟你的東西就能讓你不學習了?損了別人,自己也沒得好處,有什麼意義。對了啊,我孫女的都坦語就麻煩你了!”
“放心,我還指望薩伊來教我費內波特語呢。”拉彌亞把肩膀上的繩子拽得緊了點,“如果每個人都能在做事之前想一想利害關係,哪怕是對自己沒好處就不做,那世界上莫名其妙的事情都至少能少一半。”
“哈哈哈,教會學校能教小孩子學什麼,就那幾個單詞來回講。”
老洛扎推著車,語氣頗有些唏噓:“其實她學會什麼我都替她高興,但是看她每天寫外國話寫得那麼認真,自己家鄉的話卻不會寫,總是有點不舒服……”
“佩里尼先生是支援我們學習的,只不過誰有錢去找家教,找了家教又有什麼用呢。”
老屠夫唉聲嘆氣:“我們一家子除了賣體力什麼都不會,就算學了寫字讀書又有什麼用?”
“學了算賬和讀書就能去做會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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