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看人凌遲的畫面又迅速在記憶裡復活,我渾身打了個寒顫,我要對宣祈敬而遠之,“我忙著回家,沒空作陪。”
“是晗公子病了,病中囈語喊阿孃,王爺沒辦法這才讓屬下來請蘇姑娘。”
阿晗病了?我想從青藍眼中看出真假,但他低著頭,我看不見。
一想到阿晗那個孩子,我的心又是一軟,一個孩子在病中囈語喊阿孃,是當真想見我吧。當初在上河縣允的諾,莫不是真的要實現。
蝶依鬆手,車簾重新垂落,馬車又重新起步,只是是由青藍領路。
我想開口拒絕,又想到阿晗用軟軟綿綿的語氣喊我阿孃,便是再如何的狠心,也開不了口。
馬車也不知怎麼走的,良久我淡淡的問,“阿晗好好的怎麼會病?難道置身攝政王府還會被人怠慢嗎?”
跟著車的青藍默了一會兒,還是打算說出實情,“當初姑娘與晗公子約定很快就會見面,年底了,晗公子盼著姑娘,王爺就告訴了他姑娘已經京城的訊息。王爺答應晗公子帶他來找姑娘,結果前兒王爺有事未歸,晗公子就在寒風裡等了整日,這才病倒了。”
這個傻孩子哦。
怎的就對我這個‘阿孃’這般執著?
我滿腹的心酸和不忍。
馬車停下,我在蝶依的攙扶下落車,我看到的是一扇角門,青藍上前敲了門,有個老翁前來開門,青藍將我領進王府。
上輩子我只路過攝政王府,每每撩簾看到攝政王府那塊金漆黑底的大匾額,想到的只有威嚴肅穆,做夢也想不到這輩子我竟會一腳邁進這王府之中。
王府裡就算數九嚴冬,樹木花草也是格外的翠碧盈綠,麻雀踩在雪地上,跳動著勃勃生機。不過我的心思不在王府各樓臺水榭的美景之上,跟著青藍轉廊途徑,進了一處名叫疏雲臺的院落。
長廊下,宣祈一襲淺銀絲質長衫,淡藍色的腰帶上束著一枚雞蛋大小的白玉,一支通透的無飾玉簪綰著他的一頭綢密青絲,他移目過來,衝著我芝蘭玉樹一笑,那不是他與我初見時的模樣,初見時他的冷漠和疏離寫滿了輪廓,此刻笑容裡的溫溫柔柔彷彿層起跌伏的微光,要將我淹沒得徹底。
我腳下的步子慢慢頓了,我靜靜的望著宣祈,寒風拂面,面冷,心卻莫名跳得厲害,天地間彷彿再沒有其他的色彩,也再沒有其他的聲音,有的,只是宣祈能讓人沉溺的笑,和我亂了節奏的心跳。
來時我還在害怕,害怕重見那日在碼頭他修羅般的模樣。
此時,我好像忘了害怕,我的記性何時這般差了?
“來啦。”
宣祈迎上來,站在離我兩步開外。
我聽見聲音回神,才後知後覺自己竟看一個男人看得失神,老臉一紅,心跳得像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我略顯慌亂的別過頭去,“不是說阿晗病了麼?還不帶我進去看看。”
宣祈很擔心蘇瑜會拒絕他的邀請,阿晗是病了,只是沒那麼嚴重,用了藥今日已經大好。可她不是躲在孫府閉門不出,一出門就是忙著張羅各種雜事,弄得他想製造個巧遇都沒機會。只好利用阿晗生病,將她誆來。
還好,她心裡裝著阿晗。
或許,她心裡也裝著他。
“他剛用了藥睡著了。”宣祈儘量語氣平穩些,正常些,他後悔她那日初到京城便帶她去看了活人凌遲,“估計得午後方能醒,不如我們先去用飯吧。”
我覺得今日的宣祈有些奇怪,從前他盛氣凌人慣了,怎麼這會兒給我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叫什麼呢?叫什麼呢?啊……侷促!
他這是在討好我嗎?
還是他也記得上次帶我去看活人凌遲的事?想到這裡,我狂亂的心跳漸漸平穩下來,“我是來見阿晗的,如果王爺不讓見,那我就回去了。”
“阿晗是真睡下了,你若不信,跟我來便是。”宣祈側退一步,又在前頭引路。
我怔了怔,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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