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打來了熱水,江念也不要別人動手,將紗布浸溼,先替他清潔傷口。
“勞煩大夫上藥。”江念退到一邊。
那大夫是個中年男子,在衡煬城中開了家醫館,家中世代行醫,有些聲望,聽聞守備府有傷患,一刻不敢耽擱的來了。
再一見那受傷男子,年紀雖輕,卻雄軀凜凜,丰神迥異,正是他夷越抗梁的少年將軍。心中敬意驟起,不敢有絲毫馬虎。
中年大夫先給呼延吉檢查了身上的傷處,又問了症況,然後走到桌邊,從醫箱中取出一包藥粉,用藥酒調和了,再走回榻邊坐到椅凳上。
江念心中擔憂,插話問道:“塗抹藥粉即可麼?”
“這位阿姑不必擔憂,學生先上藥粉,此藥專治外傷,藥性猛烈,用來給傷口鎮痛止血,落後學生再開一劑藥方,按方子抓藥,每日煎熬一碗飲下,次日開始,每日再塗抹膏藥,直到傷口痊癒。”
江念這才安心:“有勞大夫了。”
那大夫用竹板挑起藥泥,輕敷於呼延吉肩頭的刀傷處,才一動作,他就痛苦地哀叫起來。
大夫呆怔在原處,哪裡料到這樣一個英雄般的年輕將軍居然連這點疼痛也不能忍受。
“將軍大人,您且忍忍。”大夫有些拿不準,那手也跟著顫抖起來。
江念見呼延吉咬著牙,麵皮緊繃,看起來十分痛苦的樣子,心裡一揪,啟口道:“大夫,您輕一些呀!”
“是,是……”大夫連連說道。
說罷,格外小心謹慎,有意放輕手上的力道,才一探手,那將軍又是一副痛苦隱忍的模樣,連帶著身上的肉都在顫。
“大夫,將軍大人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得再放輕力道,你沒看到他疼得這樣厲害麼?”江念急說道。
大夫快坐不住了,這人若不是抗敵的將軍,這裡若不是守備府,他恨不得破口大罵,他剛才碰都沒碰到他!哪就疼成那樣。
偏偏旁邊還有一唱喝的,這方一叫疼,那方就心疼上了,急得把他一頓說。
“阿姑啊,我一男子手上把控不好力道,不如你來給將軍敷藥?”
江念一聽,再看了眼呼延吉痛苦的面色,嘰咕了一句:“我來就我來。”
大夫籲出一口氣,讓開,走到桌邊,揀起筆管佯裝寫藥方,實則一雙眼有意無意地看向那邊。
江念用竹片將藥泥攪起,說道:“會有些疼,忍一忍,啊?”
呼延吉背對著江念“嗯”著應下。
女人將藥泥慢慢糊到男人的傷口處,男人卻不再喊疼,就那麼安靜地坐在榻上,讓女人給他上藥。
“痛不痛?”江念問道。
“痛。”呼延吉回答。
江念彷彿已經習慣了他的回答。
兒時的呼延吉被梁室子弟欺負後,便會可憐巴巴地跑到她面前,她看著他頭臉上的傷,問是誰打的,落後她就帶著家丁豪奴氣勢洶洶找到欺負他的人,再狠狠打回去。
這麼漂亮的東西,怎能讓外人欺負了去,等仇報了後,她便會對他好一通嘲諷。
每回她問他疼不疼,無論大傷還是小傷,他的回答都是,疼。
那時的呼延吉只是一頭任人欺辱的幼狼,一頭還沒長出獠牙的幼狼,然,雖無利齒,野性已成,早早就習得怎樣捕獲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