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在灶房熬煮了薑湯,盛入碗中,秋月和阿醜分別端給自家主子。
秋月將薑湯遞到江念手裡,見她接過,慢慢喝了幾口。
“阿姑,需要放糖霜麼?”
江念抿唇笑道:“不必,是甜的。”
甜的?薑湯怎會是甜的。
女子嘴角噙著笑,不知想到什麼,腮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紅。
這時,屋門響了兩響,江念看去,就見呼延吉倚在門欄上。
秋月忙收了湯碗退出房屋。
呼延吉走到江念跟前,笑問道:“薑湯是甜的?”
江念點點頭。
“怎的我的薑湯是辣的,你的卻是甜的,莫不是你說謊。”
“可是奇怪呢,這次怎麼不一樣。”
呼延吉坐到她的身邊,想了想:“怎麼個甜?”
江念笑道:“就是甜麼,還能怎麼個甜,我哪裡說得出來。”
“你既然說不出來,不如讓我嘗一嘗……”男人的目光落到女人的唇上。
江念笑著推開他:“莫要胡鬧。”
呼延吉怕她生惱,不敢對她太過輕浮,惜愛中不自覺帶上三分敬重,就如她說的,他自小喚她一聲阿姐,心底除不去一個“敬”字,他想在她身上放肆、撒野,又怕唐突了她。
“跟我回王庭,好不好?”男人說道。
江念低頭想了想:“可我不想當奴姬,不想沒有身份,一個真兒就讓我醋成這樣,以後你身邊不定還會有什麼人出現,那個時候我該如何?”
“阿姐,我說不準以後,就算現在給你保證,那也是虛的,空口白話我不願說,但我們試一試,試一試,好不好……”
對其他人,好話歹話,真話假話,他信口拈來,只要能達到目的,但對江念不行。
他看著她,說得那樣認真,他說試一試,他在等她點頭。
江念突然悟得,一直以來她想要的是呼延吉單方面的給予,而她呢,像個精明的商人,不願奉上本錢,還想做穩賺不賠的生意。
他將她護在羽翼之下,她卻不願陪他共度,只是一味地索取,她連一步也不敢踏出。
他想同她走下去,那她要不要也試一試,在他們二人的關係上使出幾分氣力,至於結果如何,誰知道呢。
“阿姐……”呼延吉喚了她一聲,輕聲道,“陪在我身邊。”
江念微笑點點頭,算是給了回應。
男人歡喜得了不得,一把將女人抱起,在房裡轉起圈,這還不算,又要拉鉤:“說好了,以後不許拋下我一人。”
江念覺著幼稚,不願伸手,卻被呼延吉強行勾出小指,環住。
小指連心線,勾月作玉環,二人用最輕盈的姿態,對抗最沉重的無常。
石兒祿自打那日敗於延吉的歪理下,倉皇而走。
他責他,兔子還不吃窩邊草,他反譏,他又不是兔子,更是直言,江念若一輩子不嫁人,他便養她一輩子。
石兒祿不是笨嘴拙舌之人,並非他說不過延吉,而是他不願承認,江念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江念自己卻並不知情。
連他都不得不承認,他同延吉行止間真有幾分相似,特別是兩人起笑時,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地漾著漫不經心。
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那日他走得太過草率,該當面問一問江念,興許是延吉小子單方面對他阿姐起邪念。
而江唸對自己有好顏色,可能始於他同延吉的三分相似,因像她的親人,不自覺生出親近之意,但這不能全盤否認江唸對他的心意。
石兒祿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今日再次上門,想親口問一問江念,他始終執著於他們二人的初次相遇。
那個時候,她明明看向了他,還對他笑,他常向人說起梁國女郎之絕色,卻從未提及這一節,好似心底不可言說的秘密,不願與人分享。
試想想,機緣之下,如同天人一般的上國貴女目光飄向你,還對著你笑,是種什麼感覺,對某些人來說,便是一輩子忘不了,不時還會從記憶中調出來,品味一番。
“你主子呢?”石兒祿見院門未關,徑直進到院裡,只有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
珠珠見了來人,說道:“我去……去……”
石兒祿本就不是個耐心之人,再加上珠珠口吃,哪裡等得了,兩步跨上臺階,走到江唸的房門前。
房門半掩,門裡門外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響,石兒祿不自覺放輕腳步,探頭往裡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