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指著幾個粗壯婆子挪來一架屏風,張護於前,不一會兒,一個人影慢慢現於屏風,那人在屏風前稍稍佇立,然後坐下。
隔著屏風,兩人俱未說話,呼延吉正對屏風,一雙眼望過去,不知是在看屏風上的山水還是透過屏風看裡邊的人兒。
江念側著身,一隻胳膊肘在桌上,腕間的玉鐲子溜到小臂,支著下頜,眼睛看向戲臺,嘴角噙著笑,好似樓下的戲曲更吸引她的注意。
“阿姐……近來可好?”少年乾淨顫動的聲線中帶了一點點的忐忑。
江念嘴角微翹,眸光卻是冷的。
女人輕嗤:“莫要喚我阿姐,我的阿弟可不是你。”接著又道,“我能有什麼不好,呼延質子有這個閒心問我好不好,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境況。”
少年耳後洇出一點紅,她對他的奚落和輕視從來不分場合,只看她的心情。
“今日來,有一事同阿姐說。”
江念不理,只顧看戲。
少年頓了一頓:“小弟不日就要離開大梁,回我夷越,特來同阿姐辭別……”
江念這才慢慢轉過眼,他要回夷越了?
少年見另一邊仍無回應,抿了抿唇:“除此之外,小弟還有一事,算是臨行前的勸諫,江家站得太高,容易當成活靶,太傅性耿直,為人雖嚴苛清正,卻在明裡暗裡得罪許多人,阿姐歸家後……”
江念一拍桌案,氣怔站起:“呼延吉,你無禮!”
少年住了嘴,眉宇微蹙,好看的唇形抿成一條剛毅的直線。
女人胸脯起伏不平:“別人家的事情,需要你多嘴,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一個遠赴異國的質子,就算回了夷越又怎樣,夷越皇室還有無你的立足之地,且是兩說,你還有閒心管我家的事情,我祖父難道不比你一個小兒懂為官之道?”
兩人都還年輕,話趕話的便衝上了,呼延吉心裡來氣,冷笑一聲:“你就非得這麼說話?我好心好意相勸,就換來你這個態度?”
“好心好意?我讓你好心好意了?不是你自己巴巴湊上來,甩也甩不掉!讓人生厭。”
少年擱在腿上的雙手猛地一顫,咬了咬牙:“好!好!好個甩不掉,好個讓人生厭,江念,記住你今日的言語。”
女人揚起下巴,絲毫不退讓:“呵!我多閒吶,別說記住這些話了,就是你這個人,我也是不記得的,轉眼就忘。”
呼延吉微微眯起眼,定定地看著屏風那邊的倩影兒,看了好一會兒,涼涼一笑,甩袖離開。
待人走後,江念心下煩躁,看什麼都不順眼,一揮袖將桌上的茶盞掃落,不解氣,又將桌上的茶壺、果盤揮落於地,砸了個粉碎。
主子撒氣,屋中的下人們垂首噤聲,生怕被牽連,他們從來沒見過自家娘子這樣,平日她連個眼神都懶施於人,這次卻動了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