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婢子說,阿姑自打嫁給大人後,可曾有過半分女兒家的貼心小意?”
阿史苓聽說此言,說道:“怎麼沒有小意,晚上不是我陪他睡覺?頭一回那樣疼我都忍了,還要怎樣小意?”
珍珠一噎,苓姑在這方面全然不開竅,只好掰開了說:“回回大人從外面回府,進了屋室,阿姑可有替大人寬過衣物?哪怕一次呢,可有過?”
阿史苓搖了搖頭:“這些事不是有婢子們做麼,這也不是我一個當家女主人該做的,我母親說過,女主子在府裡就該端起女主子的架勢。”
“我的主兒耶——夫人那是說在下人面前得端起主母的架勢,誰叫你在大人面前端了?就是咱們夫人回了屋室,那不也得替老大人寬衣緩帶。”
阿史苓倒不知這些,父母房內之事,她怎好去留意。
不待她多想,珍珠又道:“還有,婢子再問,夜裡大人若是口渴了,阿姑可有替大人倒過茶水?”
阿史苓想了想,說道:“不曾,倒是有幾次我口渴得厲害,他起身倒茶與我。”說到這裡,又追了一句,“那不是因著我睡裡側,他睡外側下榻方便麼?總不能叫我從裡側爬出來,再說了,黑燈瞎火的,跌跤了怎麼辦。”
“你看看,這就是問題所在,雖說阿姑身份貴重,可既然嫁給了大人,那你就是他的妻,該有的體貼和小意不能少,他若從你這裡得不到,自會移情旁人。”
珍珠又道:“時日一久,那可真就是你是你,他是他,你是當家女主子,他是當家男主子,僅此而已。”
“那你說,該當如何?”
二人此時已走回內院。
“這就要靠阿姑平日的細心觀察了,譬如,大人口渴了,你奉上一杯茶飲,他心煩了,你關心兩句,還有就是剛才,你就沒做好……”
阿史苓追問:“剛才怎麼了?”
“大人回府去了書房,你去看他,怎的不提些吃食?像甜湯或是糕點之類的,真正暖人心的,也就靠這些平日裡的小事小物。”
“可在他最困難之時,是我幫的他,大風浪陪他過了,這些小事小物又算得了什麼?”在她看來,只有危難時才見人心,這些小事小物都是虛的。
珍珠扶阿史苓坐下,替她沏上一盞茶:“阿姑若是這樣想,可就錯了,大風大浪能有幾次?好多人家一輩子都是平平淡淡過了,哪有見真心的機會?好,咱們話再說回,你陪大人度過危難,他是記著你的好,可又怎樣呢,日子是細水長流,不就靠平時的點點滴滴潤澤麼,況且,你的這份恩總不能時時掛在嘴邊說,說多了,這恩就不是恩了。”
阿史苓默然不語。
珍珠見她這副情態,便不再多說什麼。
書房裡,崔致遠跟前服侍的婢子叫花奴。
崔府的下人本就不多,這花奴在眾婢女中容貌拔尖,憑著伶俐的姿性躋身為崔致遠的貼身侍婢。
花奴見大人近日愁煩,便在他跟前柔語寬慰。
見他要茶水,於是忙端了茶到他跟前,這府裡只一位女主子,而且夫人生性單純,大人又是個溫和脾氣,遂存了別樣的心思。
若能叫大人收用她,憑著她的手段,這府裡定有她的一席之地,而夫人又是個經不住言語挑撥的,想要壓她的勢再容易不過。
心裡這麼想著,在遞茶之時,一扭身伴著一聲嬌呼,故意跌到崔致遠的懷裡。
手上的茶盞“啪嚓”掉落地面,茶水潑灑而出,溼染了崔致遠的衣襟。
崔致遠“嘖”了一聲,並未怪罪,那婢子趕忙上手撫弄崔致遠的衣衫,看似是討饒認錯,手上卻不老實,有意無意地往崔致遠的衣襟裡探。
崔致遠脾氣雖好,可這會兒為賺錢一事正心煩,這婢子又在他跟前挨挨蹭蹭,叫他略略不快。
“行了,行了,你退下,這裡不用你。”
花奴一怔,緩緩起身,不死心地說道:“婢子替大人重新更換衣物罷,這外衫被茶漬溼了。”
崔致遠不語,只是擺手讓她下去,花奴縱然不願,卻也只能碎步出了書房。
這邊,阿史苓從隔間的沐室出來,也不照往常那樣,不待崔致遠回屋就自行睡去,而是坐在妝臺前無聊地把玩著她的寶珠。
心裡想著剛才珍珠說的那些話,要體貼,要溫柔,要細水長流地潤澤。
那她就不能只顧自己,她坐著等他回屋,然後再給他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