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大兒子要遠門,無論如何,得借這個機會讓他進屋,救自己。
葛予氏出了屋子,坐於上首,朵阿赤見了向上拜了拜,然後告了座。
“父親的病症可好些了?”朵阿赤關心道。
葛予氏搖了搖頭,語中透著憂愁:“還是那個老樣子,脾氣倒是越來越壞了。”
“父親身體不好,脾氣難免不耐,夫人還需多擔待些。”朵阿赤說道。
“這個自然。”葛予氏岔開話頭,“你去那邊可有人接應?”
朵阿赤點頭道:“有人接應,夫人不必擔心,一切都安排妥當。”
葛予氏嘆了一息:“你這孩子……噯!不過是不想讓我們擔心罷了。”
正說著,裡屋突然“嘭——”的一聲悶響,然後是嘶啞的“啊啊”叫。
朵阿赤趕緊站起身,眼睛往裡間探看:“什麼聲音?”
葛予氏笑了笑,說道:“想是又鬧脾氣了,不好生喝藥,無事,裡面有人伺候著。”
朵阿赤往前邁了一步:“這一去也不知何時回,走之前讓我進去看一看父親,好同他告別。”
葛予氏似有為難,說道:“理該如此,只是他這個病症汙穢,病氣又重,你馬上要登船的人,也圖個吉利不是?還是別進了。”
朵阿赤又問道:“父親真沒事?”
“病人嘛,身體的病症還在其次,主要是心病不好依,咱們唯有盡心伺候,願他早日康復。”
朵阿赤點了點頭,覺得在理,當下也沒多坐,別了去。
葛予氏直到看不見朵阿赤的身影,緩緩收起嘴角,面色變冷,轉身進了裡屋,此時的朵爾罕狼狽地撲在地面,抽了筋骨一般,以怪異的姿勢折堆於地面。
而一旁的老僕婦並不上前,只冷冷地立在一邊,見了葛予氏,上前說道:“叫他撲騰下來了。”
“無事,叫兩個奴兒進來,扶他重新到榻上。”
“是。”
僕婦轉了出去,引了三兩個小廝進來,把朵爾罕攙扶到榻上。
“你們出去。”葛予氏說道。
僕婦領著小廝們離開。
葛予氏坐回床沿,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藥碗,裡面還有涼透的大半碗藥汁。
朵爾罕一下又一下地捶打著床,吃力地說道:“叫我兒……來……”
葛予氏伸手拿起藥碗,用湯匙舀了舀:“你容忍那賤人毒害我時怎麼沒想到今日呢?”
朵爾罕不答。
貴婦人繼續道:“那個時候我想你給我做主啊,你卻視而不見,老爺,妾身不指望你的偏護,可你連公正都做不到,自那之後,我永遠被那賤人壓一頭,我的梵兒也永遠被賤人的孩子壓一頭,因為你的默許,叫府中人認為,我母女二人的命是那賤人恩賜的。”
“老爺!我和梵兒的命是那賤人恩賜的麼,好大的恩賜啊——”
葛予氏不再清亮的嗓腔笑了:“說起來,我還得謝她饒我一命,讓我苟活到現在,是不是?”
朵爾罕閉上眼,好似他閉上了眼,耳朵也就閉上了。
“阿赤是個好孩子,他沒有遺傳到你的惡毒自私,不過有一樣,他學了你,你猜是什麼?”
朵爾罕睜開眼,斜看向葛予氏。
貴婦人將碗中濃黑的藥汁翻舀著,聲音淡淡:“老爺知道這藥叫什麼名字麼?”婦人繼續道,“它叫溶骨露,您是不是也沒聽過?咱們夷越沒這好東西,從城邦得來的。”
“老爺就沒想過,我一多病的深宅婦人怎會有這玩意兒?”葛予氏笑聲漸大,在這森冷的屋裡異常刺耳,“這藥啊……就是阿赤給我的。”
朵爾罕兩眼大睜,眥目欲裂,搖著頭。
“不信?不然你以為大王為何會放過你,放過朵家,咱們朵家人從來都是你手上的犧牲品,如今也該輪到你為這個家獻祭了。”
說到這裡,葛予氏是真開心了,只聽她又道:“知道我為何現在才告訴你麼?就是讓你心裡有盼念,再讓你徹底絕望,看看這間昏暗的屋子,可知我為何從不點燈,因為它是你的墓葬……”
……
一晃又是數月,小王子已有五個月大,江念為著孩子開始學習一門新的技藝,而呼延吉呢,見江念給自己生了這麼一個可愛壯實的兒子,找到一點初為人父的感覺。
可這男人不同女人,對孩子沒太多耐心,有時甚至會吃味,覺得江念自打有了孩子,對他冷落了許多。
便會想些辦法引江唸的注意,到後來,又千方百計勸說江念,讓她把孩子交給乳母哄睡,不然兩人有一點動靜,那孩子就睜大眼把他二人看著,好幾次不能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