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肯定不知道後來的事。”
她看了一眼胡花斑,“那你說吧,”
“我頭上這個疤不是被一個小姑娘砍的嗎,那件事之後過來兩三年,我才得以修成了人形,成人之後我又去了那個村子,又看見那個姑娘,我就問她,我說姑娘,你哥哥呢?因為我記得她當時說等她兄長砍柴回來。她也沒問我是誰,只是回答說她不知道,哥哥兩三年沒回來了,應該早就死了。”
“然後呢?”
“我就好奇,我說那你這幾年是怎麼自己活過來的?她說村裡的人會給她點飯吃。那時候我不懂啊,我就想,這麼窮的地方,村裡人為什麼要養著一個瞎子,我就躲在角落裡偷偷看,就發現會有男人去她家,出來後就給她點吃的。”
“她——”
“對,”胡花斑打斷了許流光的話,“但是她是個瞎子,總要活著。過了幾天,我又去了,我說我和他兄長當時一塊被抓去做勞役,現在我被放出來了,他兄長死在那,我答應他,要替他照顧妹妹。”
“她信了嗎?”
“她信了,我正好也沒地方去,就在她那個破房子裡住下了,只是那時候我還不會醫術,只能靠砍柴為生,後來,我們就做了夫妻。”
聽見這句話許流光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也沒說什麼,只是追問道:“然後呢?”
“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和妖在一塊時間久了,會被消耗陽氣,即便我沒想傷害她。”
“這樣嗎?怪不得這些道士要誅殺混跡在人群裡的妖怪,還說自己是替天行道。”
“其實妖若不存心害人,也不會太耗人。可我們做了拜天地的夫妻,日日同床共枕,所以她在而才二十六歲的時候,便已經瘦弱不堪,氣若游絲。一開始我不知道是我害了她,還天天給她抓補藥吃,但始終無濟於事,那年冬天,她鬧著要看雪,我抱著她院裡看雪,她就那麼靜靜地,死在了我懷裡……”胡花斑說著,眼角滑落了一滴淚。
“我好像,見過這個場景,好奇怪。”許流光努力在回想,難道是他說得太具體了,自己在腦子裡想出來了?
“別想了,是那些雕塑。你說我一開始是不是該恨她,但是我偏偏又想留在她身邊照顧她。可能是因為我剛修成人形吧,所以想試試做人是什麼滋味,覺得她是瞎子,不容易被發現。但偏偏是這樣,又害死了她。”
胡花斑止不住的苦笑來掩飾自己的悲傷,“那幾年是我最開始做人的幾年,也是什麼都不懂,幸好有她陪著我,所以我總想留下點什麼,畫總是不夠生動,我就開始學著把那些場景雕刻下了,做成微縮版的,不會變的樣子,一直保留下來。”
許流光拍了拍他的手,“你照顧她那幾年,一個也會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幾年,哪怕是離開了,也會記得有個人出現護了她幾年周全。”
聽見這句話胡花斑強忍的情緒突然不受控制了,“你知道她在我懷裡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嗎?”
許流光做出一個洗耳恭聽的表情。
“她說——”他有些情難自已,“她說,每次摸到你頭上的疤都覺得很心疼,在你頭上留那麼一個疤,真的,對不起了。”
“她——不是我出現照顧她,是她,允許我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