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佑兒倒不是什麼歡喜模樣,夫妻二人也不在意。
鄭大睨著眼掂量了呈盤上的銀兩,揣了一錠銀到懷裡去,而後遞給老妻:“放櫃裡去,過些日子給宗兒做聘。”
鄭娘子心裡樂開了花,歡歡喜喜地進了屋子。
“讓你娘給你一兩銀子,買身體面嫁衣去。”鄭大冷眼瞧了一眼佑兒,只當她是個物件,如今不過是高價賣去別人家罷了。
自有了京杭運河起,汝州城就成了繁華地界,上接玉京下連江南,萬般生意皆是好做。
鄭家在汝州開了一個茶鋪,攤子支稜在巷口,仰仗著街坊鄰居和來往的生意人,養家餬口節儉些倒是不算太難,可家裡還要供讀書人,這就捉襟見肘了。
佑兒手裡握著一兩銀子,行過了兩條街,才挑了個餛飩攤子坐下,既是換錢也是想清靜地飽食一頓。
她在家裡常年熱茶泡冷飯,若是存了些閒錢,就想著出來吃頓舒坦的飯。
一口餛飩剛送到嘴邊,抬頭就瞧見了身穿松綠直裰的男子,雖只是背影卻不難看出氣度非凡。
時下這般打扮倒是富裕人家,佑兒挑了挑眉,羨慕別人命好,無奈自己運道。
低頭吹著熨燙的湯水,可若她再多留目光一瞬,轉過頭去就能看到那男子陰柔面目,那人可不就是寺廟裡暗中窺她之人!
佑兒吃飽喝足,總算露了些笑意,心頭罵爹孃見錢眼開,罵弟弟愚不可及。妄圖賣她去做妾,殊不知她可有得是力氣和手腕!
裁縫店離得不遠,轉了兩條巷子就到了。店家是女掌櫃,自梳了頭髮用三根素銀簪子盤起,靛藍的圓領袍子上繡著福祿團花紋,看著倒是爽利可親。
瞧著佑兒粗布麻衣的進來,仍招呼道:“姑娘好生嬌俏,可是要買兩身新衣裳穿?”
“正是呢……”佑兒抬腳走了進去,滿目的新衣花團錦簇,扯了張笑臉道:“可有嫁衣賣?”
“小娘子快裡頭請,咱這兒不止有現成的嫁衣,還有紅布綵線頭,扯兩匹家裡做也是頂好的。”
佑兒環視一圈道:“掌櫃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日子急,挑件桃紅茜粉衣裳,喜慶些的就好了。”
原來是做偏房,開門做生意,往來都是貴客,掌櫃並不敢低看她。
“姑娘膚白,不如試試這緋紅色如何?”掌櫃果真挑了件緋紅衣衫,上頭的纏枝花用鵝黃與碧綠絲線,真是極好看的。
佑兒伸手摸了摸花紋:“勞煩掌櫃費心,不知價為幾何?”
汝州人做生意最是會掌眼,佑兒荷包裡能拿出多少銅板來,掌櫃一眼就看得明白。
“今日沾沾姑娘的喜氣,四錢銀子如何?”
這銀子佑兒也給的痛快,還託掌櫃送到她家裡去,又捎了口信說要去書齋給弟弟買些紙。
鄭家娘子瞧了衣裳也是滿意,又聽她要將餘錢花在兒子身上,哪裡有什麼不滿。
待到城門落鎖前,鄭光宗下學歸家,一家三口坐在飯桌上,才緩過神來。
“這夜愈發深,姐怎還未回來?”
鄭娘子心裡也是急,罵道:“怕是得了錢,一時忘本,等她回來看我不罵她去,這小蹄子眼界窄,得了一兩銀子不曉得怎麼亂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