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兒這才點頭,欲蓋彌彰的“噯”了聲,這才又恢復如初。
顧夯吃了飯過來瞧他們對賬的進度,見兩人皆是埋頭未偷懶,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他這人看著又兇又傲,夫人也常說他是臭脾氣,可實際是隻看得起他瞧得上的人,否則任憑那人是誰,他也不會好顏色。
待到未時末,聽得人來稟告,說是宋轍請他過去,顧夯放下手上的登州衙門名冊,這才來了興致。
“指揮使請看,這是趙靖這三年任登州知府時貪墨的,經算共十八萬三千兩之多。”宋轍又指另幾本賬冊道:“這幾本上頭寫的是他送出去的銀子……至於裡頭多少,下官不敢計算。”
顧夯看了宋轍一眼,將賬本拿起翻閱,不過看兩行,頓時八字鬍橫眉倒立,“啪”得一聲合上,怒道:“這趙靖實在放肆!”
宋轍是懂事的,這賬本他莫說是算,連看一眼也是不能的。
佑兒早下去歇著了,屋裡只剩他二人。聽得這話宋轍低頭不語,這賬本只查三年,就意味著前頭的事皆翻篇去,如今登州衛和威海衛正逢操練招兵之時,內閣裡頭也是晦暗不明的,他才不敢算這幾本賬,這本也不是他分內之事。
顧夯回過頭意味深長看了宋轍一眼,道:“你倒是會做事。”
宋轍頭更低了些,躬身作揖道:“下官不敢。”
這是實在話,顧夯擺了擺手,將賬本放回原處,喚了人來將堂內賬冊,和宋轍謄錄的單子一併封了箱。
隨著宋轍這邊的事理清,其餘諸事也都陸續收尾。
翌日一早,金吾衛一干人浩浩蕩蕩的離去,知府同知等大小官員早都送上了囚車,眼下這知府自然由附郭縣的蓬萊縣令來暫代。
世人皆知,這自然是緊著掙表現好將這代字去掉的好時機,可蓬萊縣令謝知到底是去歲的同進士,因著是愣頭青不善交際往來,故而被趙靖等人排斥冷落。
如今站在知府衙門外頭,滿臉寫著侷促不安,顧夯見他腿肚子都在打顫,撇嘴不願多待,也不叫他送,寒暄兩句就帶著人走了。
宋轍將送去戶部的摺子請了顧夯代送,又說明了還要去丈量軍戶田地的事,倒是有些要在沈謙面前做一番成就的意思,可眼前這後生可不像是自找麻煩的。
顧夯不管這些,只依他所言。
知府衙門外一時人散去,只剩宋轍與謝知兩人,一藍一綠兩身官袍現在原處。
“宋主事,下官實在惶恐。”謝知拱手道:“說來慚愧,其實縣衙裡的事大多也被師爺和書吏做主去,如今我怎能擔此重任!”
宋轍倒是沒有從八品縣令做起仕途的經歷,見他如此,倒如同僚之間積善緣似的點撥道:“趙靖都走了,登州府內想打誰罵誰,或審人抓人,皆是你說了算,你只管冷著臉丟令牌,若有人不從就即刻打出去。”
謝知皺著眉聽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完整的話。
宋轍道:“經歷過秋闈,也拜見過聖上,如今你當家作主,還怕這些不入流的魚蝦?”
謝知聽了進去,若有所思,恭敬作揖道:“多謝宋主事點撥,下官明白了。這就去重查前兩日爭田地的事。”
風吹過,宋轍頷首不語任由他躊躇滿志離去。這世上總有人初入仕途時,是為了做個好官,勵精圖治,也有人是為了做好官,留好名,官拜廟堂。
只是不論如何,謝知倒是與他的打算,想到了一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