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遭耽誤了時辰,三人出城時已臨近午時,宋轍倒又不急了,尋了臨近城門的酒樓說是讓佑兒先吃些東西。
“憂思傷脾,既然她並不將你認作女兒,你何苦為他久傷神。”宋轍勸慰道。
他不必為自己辯白,鄭娘子之死的確是因他的緣故,若非那時氣怒言語威脅,興許湯玉不會藉此挑事。
“終究是我的緣故,你若要怪我,也是應當的。”
說來也怪,佑兒自見到那毒發的屍體起,有過難以置信,也有過莫名的悲哀,可一直未落下過淚。
反倒是宋轍這話叫她鼻酸,噙著淚道:“這不怪大人,若鄭大不想下狠手,她且活得刻薄長久。”
挼風只覺得眼下他不該坐在這裡,他該坐到馬車裡。一味悶著頭吃飯,見宋轍不說話時,才囫圇嚥下道:“佑兒姐,這事還怪湯玉那狗官!”
正說著話,街上一陣馬蹄聲急匆匆而過,宋轍歪過頭去看,那在前頭滿臉冷肅之人正是劉祿。
“這劉老爺趕著去何處啊?”挼風不解道。
佑兒看著宋轍老神在在的模樣,一時五味雜陳。
眼前之人實在是善用心機,攻於算計,昨日用晚飯時,他還問自己要不要家去瞧瞧,那時想必心頭已有計較。
只是鄭娘子與她並不親,鄭家也只當她是獲利的工具,因而毫無感情可言。很小的時候她還想過自己是不是被鄭大夫婦撿來的,後來她問了鄰里中年紀大的老人,可得到的答案卻是自己的確是鄭家人。
再長大了些,瞧見幾個年歲相仿的手帕交都被家人賣去做小,這才明白了時下世風。
女子何其不易,佑兒想著宋轍從不小看她是女子,因而對他向來敬重。
如今感慨萬千,心頭的悲哀大抵是因為親眼見到了人性的涼薄,心緒難以平復罷了。
“大人,劉家出事了?”佑兒問道。
見她臉上哀色緩了緩,宋轍給她斟了口茶道:“許是生意上出了什麼岔子。”
挼風與佑兒對視一眼,皆猜到了宋轍的意思,大抵是那夜送走的銀兩出事了。
眼下劉府靜如死水,雖是往來下人不斷,但半點聲響也不敢發出。
劉禮仍舊坐在花廳下首,可見方才上首的位置坐著的是劉祿,耳邊還回蕩著下人通傳去分宜的船沉湖之事。
裡頭不僅有前些日子湊足的金銀細軟,還有中秋送去的賀儀孝敬。
百萬兩沉湖對劉家來說的確是大事,可不至於叫劉祿親自去處理,只因這節下沉船之晦氣,又因湯玉虎視眈眈的緣故,兄弟倆一合計,還是由劉祿親自去分宜請罪善後才好。
劉禮是猜到了,這裡頭必然有幾分宋轍的手筆,他本就生得陰柔些,而今臉色沉下,更叫人害怕。
“到底是小瞧他了,往日只覺得是個攀附權貴的讀書人,如今瞧著是個厲害角色。”劉禮喃喃道。
謀篇佈局之早,看似當初順水推舟似的接下佑兒,實則早就想到了今日,竟將所以人都哄住了。
佑兒情緒舒緩過後,三人才接著上路。
許是有些心虛的緣故,宋轍沉默了許久,才主動提了句:“你爹和你弟弟,應該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