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不去想這些,好不容易來人世走一遭,好日子還不曾過呢,怎甘心墜河沉塘去。
“萬事萬難,只有活著才能得解脫。”
宋轍細細想著她這道理話,聽出了幾分執拗與不甘。
後頭回過神再想,這的確是他認識的佑兒說得出來的,而她也的確是這樣活著的。
兩人說完了章娘子的事,自然就提到了平陰府的正事。
按著宋轍的意思,既然發現了官員貪墨,弄虛作假的罪證,自然不能含糊過去。
雖說按著上頭的意思,這次是想韜光養晦,並不想再與公孫黨正面交鋒。
可兵道,詭矣。
他的打算是直接將這些謄錄送京,一份送去戶部,一份送去河道總督衙門,一份送去都察院。
哪邊都別想壓下此事,只得上達天聽。
“可若是有個萬一,這次怕是沒人能保你了。”佑兒不無擔心道。
宋轍自然曉得這道理,可他想著玉福宮的處境,如今朝野上下誰不知道公孫賀把持朝政,已然是權臣模樣。
其實他何嘗不知自己與弘德是背道而馳的,也知道這年輕帝君早就想動刀收拾自己。
可他有何法,與其坐著等被清算,不如再壯大些自己的權勢,讓帝王忌憚害怕,反而會活得更長久些,也能為家族後人安排好脫困辦法。
通觀古今,坐到丞相首輔之臣子,有幾個是全須全尾告老還鄉的?
還有不少的,即使在任上亡故,死後還加封了幾個太師太保的名頭,可沒過幾年拉出來鞭屍,屠了滿門的也不少。
朝堂博弈素來帶著血,因此公孫賀知道,自己可不能服軟。
“皇上可忍他們太久了。”宋轍拍了拍賬冊道:“雖說這些只是隔靴搔癢,好歹有個名頭讓皇上出氣,這也是好的。”
因此,他看似下了一步險棋,卻能贏得聖心。
即使置身危境,卻也划算了。
佑兒聽了他的解釋分析,再看眼前這男子時,心中不無得意,又有些擔心。
她堅信宋轍有朝一日定能坐上高位,自己將來的日子必定體面。
又擔心這樣的人她不能長久籠絡,思來想去倒是愚者千慮自傷了。
果然這些賬冊送去玉京後,引起不小的震動。
大朝會上雖說無人提及此事,但弘德也不知哪裡曉得的這事,自顧自嘆道:“民之艱難,朕實難想竟還有這樣的父母官。”
公孫賀剜了眼沈謙,內閣和通政司他都把控的安穩,這事只能是他轉去皇上面前。
沈謙自然是認了,本來事實也是如此,他雖被弘德安撫了,這陣子且顧全大局不與公孫黨爭鋒,可耐不住手下之人實在是有能力。
因此這事還怪不得他。
弘德這些日子夾著尾巴做皇帝,本來就十分委屈了,因此大朝會上就多說了幾句指桑罵槐的話。
果然如宋轍所想,他為皇上出了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