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不慌不忙地整了整因為方才動作導致有些亂的衣領,“春獵時我見過西越騎兵,他們的戰馬全部釘了鐵蹄,能在碎石地上疾馳如飛。弓箭手用的都是複合弓,射程足足比我們的弓箭手遠了將近三成。”
他頓了頓,“更不用說他們的城牆,我聽姬昱說起過,那是去年朝廷撥了銀兩,重新加固的防禦工事,全部採用的糯米灰漿,炮石難摧。”
元玥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那又如何?哀兵必勝。現在舉國上下都認為你,先可汗最愛重的帝卿,死在了西越人手裡,自然士氣可用!若是一鼓作氣,拿下幾座邊城綽綽有餘。”
“然後呢?”
林沐反問,“等西越調集邊境各城兵力反撲?還是等南疆人趁我們後方空虛時劫掠?”
他上前一步,“長姐,你比我更清楚,北狄去歲雪災,糧倉已空了大半,持久戰,我們耗不起。”
元玥的眼神變得危險,“誰告訴你糧倉的事?”
這個反應讓林沐心頭一緊,看來情況比他想象的更糟。
“猜的。”他輕聲道,“去年冬天,母皇曾單獨召見過我一次,說了一些有的沒的,若非朝中有變,母皇不會在病中還要傳召於我。”
元玥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鬆動,她走回桌邊,給自己倒了杯酒,卻沒有喝,只是盯著杯中晃動的液體。
“你總是這樣。”
半晌,元玥突然開口,“從小到大,你明明最討厭權術,可卻總能一眼看穿癥結。”
酒杯在她指間轉動,元玥似笑非笑,“母皇常說,你若是個女子,必是北狄百年難遇的明君。”
林沐苦笑,嘴角上揚的弧度中帶著兩分自嘲,“可惜我是個沒用的兒子。”
“不,可惜你心太軟。”
元玥仰頭飲盡杯中酒,“為君者,當斷則斷,如今北狄內憂外患,唯有對外一戰,才能轉移朝野上下的視線。”
林沐震驚地看著她,“所以你要用千萬將士的性命,來掩蓋朝堂紛爭?”
“有何不可?”元玥冷笑,“歷代帝王不都如此?”
“母皇若是在的話,絕對不會同意的!”
“母皇已經死了!”
元玥的聲音更高了些,壓過了方才林沐開口時的音量,“就葬在師漢沽畔。”
林沐微微皺眉,伸手扶著冰冷的石牆才穩住身形。
知道母皇身死是一回事,現在聽元玥說起,他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元玥的指甲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面,“母皇駕鶴西去後不久,你也離開了人世,大祭司說,這是天神震怒,在懲罰北狄優柔寡斷。”
“長姐……”
林沐伸手,想碰一下元玥的肩膀,卻又在半空停住,“如今西越人還不知道我們要發動戰爭,現在停手還來得及。”
元玥猛地抬頭,眼中燃著林沐從未見過的怒火,“以什麼理由停?說我弟弟其實沒死?說這一切都是個騙局?”
她一把掀翻桌子,酒壺杯盞砸在地上粉碎,“烏爾娜大祭司會立刻以欺天之罪廢黜我!主戰派會把你這個‘假帝卿’綁在祭壇上活活燒死!”
碎瓷片濺到林沐腳邊,有一片劃破了他的褲腳,在面板上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