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昊開著車,在縣裡找到了少時的朋友們。
當初的年少輕狂,早已被現實壓得粉碎,連一絲稜角都不剩。
有人開了個小賣部,正為下個月的房租發愁,眉間的“川”字深得像刀刻。
有人談著妻子、孩子、貸款、以及日漸沉重的生活開支。
......
每個人都在努力的活著。
陸昊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悄然放下幾千塊盡一些微薄之力。
告別了朋友,陸昊一個人,開車駛向了老家附近那座連名字都沒有的野山。
車就停在山腳,他沿著記憶中的小路,一步步往上走。
山風吹過鬆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低語。
他在這裡一待就是好幾天,回憶著童年,也放空著自己的大腦。
這天下午,他走下山正準備離開這裡時。
土路的拐角處,一輛破舊的摩托車歪倒在路邊。
一個身材高大,渾身卻無比邋遢的男人正蹲在地上,搗鼓著熄了火的發動機。
男人的旁邊,卻靠坐著一個異常乾淨的孩子。
那孩子留著一頭利落的短髮,面板白皙漂亮,五官精緻得像個瓷娃娃。
這強烈的反差,讓陸昊心底生出了一分警惕。
他走過去問道:“需要幫忙嗎?”
那邋遢男子抬起頭,滄桑的臉上擠出一個無奈的笑。
“摩托車壞了,我得去鎮上買個零件,可這小娃兒行動不方便,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這兒。”
“小女孩多大了?”陸昊的目光落到那個安靜的孩子身上,不知道他們倆是什麼關係。
就在這時,那個孩子也抬起了頭,清澈的眼睛看著陸昊,用一種清脆的聲音開了口。
“叔叔,我是男生。”
邋遢男子嘿嘿一笑,撓了撓雞窩似的頭髮。
“這孩子打小就長得秀氣。”
陸昊心裡的疑慮消散了些許,“上我車吧,我送你們過去。”
邋遢男子連聲道謝,小心翼翼地將男孩抱了起來,安置在陸昊車的後座上。
陸昊這才注意到,男孩的雙腿似乎完全使不上力。
車子在顛簸的土路上緩緩行駛,透過交談,陸昊才得知,他們是流浪者。
幾年前,男人看這個獨自流浪的孩子可憐,便帶著他一起上路,兩人相依為命。
“別看他個子小,再過幾個月,就滿十四歲了。”男人嘆了口氣說。
陸昊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那個安靜的男孩,忍不住問道:“他的腳……是怎麼了?”
男人的聲音沉了下去。
“以前還好好的,能跑能跳。”
“兩年前,他開始說雙腳麻,走不動路,去醫院一查才知道……”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是肌萎縮側索硬化,醫生說,這病,俗稱漸凍症。”
“漸凍症”三個字,像一塊巨石,重重地砸在陸昊的心上。
到了縣裡,陸昊陪著他們買好了零件,又找了家小飯館,請他們吃了頓熱乎的飯。
飯桌上,熱氣氤氳。
男孩吃得很慢,也很安靜,彷彿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邋遢男子倒是很健談,從南到北,講著一路上的奇聞異事,言語間透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豁達。
陸昊靜靜地聽著,心中那種因“漸凍症”而起的沉重,竟被這男人的三言兩語沖淡了些許。
他忍不住開口,將盤旋在心底許久的困惑,向這個萍水相逢的流浪者問了出來。
“大哥,我其實……是一名歌手。”
男人的筷子頓了一下,隨即笑道:“那敢情好,歌手好職業啊。”
“可我不太明白,”陸昊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迷惘,“我努力地寫歌,用心地唱,把我認為最好的東西分享出去。但為什麼……為什麼總有人從各種想象不到的角度來攻擊我,誤解我?”
“他們甚至沒有好好聽過我的歌。”
男人的目光,落向了窗外。
街上人來人往,車流不息,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不同的表情。
他收回視線,看著陸昊,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
“你見過大山嗎?”男人忽然問。
陸昊點了點頭。
“你站在山前,看見的是山的雄偉。”
“鳥飛過,看到的是可以棲息的樹林。”
“風吹過,感受到的是山對它的阻礙。”
“雨落下,感受到的是山對它的承託。”
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像是敲在陸昊的心上。
“山還是那座山,它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沒說。”
“可是在不同的過客眼裡,它卻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東西。”
“你覺得,這是山的錯嗎?”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