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英巷,盛府。
王若弗拿著公中的銀子出去放印子錢一事,在林噙霜的操縱下,鬧得已是闔府皆知。
壽安堂東側的一間廂房內,陳設雖簡單,卻處處透著精巧。
一應物件都擺得極為妥帖,既不顯富貴,也不見寒酸。
靠牆擺著一張榆木書案,案上筆墨紙硯齊整,還擱著一張尚未臨摹完的字帖。
盛紘因一手好字,素有美名,就連官家看過他上的奏章,都記憶猶新,忍不住誇讚。
如今盛家的三位姑娘中,當屬墨蘭的字寫的最好,一手簪花小楷寫得娟秀靈動。
如蘭的字雖不出彩,卻也橫平豎直,規規矩矩,挑不出什麼錯,也找不到誇讚的地方。
唯獨明蘭的字,每每讓盛紘和莊學究看得眉頭緊皺。
歪歪扭扭,忽大忽小,活像一隻蚯蚓在紙上爬過。
案上的字帖,是長柏昨日送來的。
不僅命明蘭三日內臨摹完,還不許馬虎半點,準時送到他的書房批閱。
這會兒明蘭正倚在軟塌上歇息,已經十二歲的她身量漸長。
一襲月白色襦裙她肌膚如玉,眼眸清澈明亮。
指尖和袖口還沾著些許墨漬,顯然是剛剛臨帖到一半就困得睡了過去。
當她從小桃口中得知王若弗跟著康家姨母私放印子錢一事,不由睜大眼睛,坐直身子。
“這事兒可有傳到外頭去?”
小桃搖搖頭,輕聲道:“老太太方才下了嚴令,闔府上下誰也不準往外傳半個字。”
“說要是誰敢走漏風聲,就發賣到最苦寒的莊子上做苦役。”
“瞧老太太的樣子,是真氣著了,大娘子這會兒就跪在正屋呢,五姑娘都嚇哭了。”
聽到此話,明蘭重新倚回軟塌。
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團扇把玩著,低聲道:“咱家這位大娘子,想來定是受了康姨母的蠱惑才幹出此事。”
“姑娘怎麼知道?”小桃摸了摸腦袋,一臉好奇的看著她。
明蘭輕笑一聲,團扇在指尖轉了個圈。
“大娘子縱有萬般不是,卻有個心軟的好處,可心軟就容易被人利用。”
“咱家眼下鮮花著錦,聽祖母說,康姨母那邊卻還一地雞毛。”
“她想必也清楚祖母和爹爹都不大待見她,既沾不到光,以康姨母的性子,豈會眼睜睜看著。”
小桃微張著嘴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可奴婢覺得這事兒有些奇怪。”
“外頭沒什麼動靜,咱家裡頭倒是傳的人盡皆知,連小廚房燒火的丫頭剛才都在嚼舌根呢。”
明蘭眸光微閃,團扇輕輕掩住唇角。
“你竟還能發現這些,我且問你,大娘子若犯了錯,咱家誰最高興?”
“自然是林小娘了!”小桃脫口而出,畢竟這個問題想都不用想。
明蘭撥弄著扇柄上的流蘇,微微笑道:“那不就是了,林小娘何等精明。”
“知道這事兒若宣揚傳到外頭去,大娘子雖徹底落了難,爹爹也必定會徹查到底。”
“到時候查到是她的手筆,爹爹豈會輕易放過。”
“若只在內宅傳開,雖說只是稍加懲戒,反倒坐實了大娘子行事不端的名聲,還能順帶出口惡氣。”
小桃深吸一口氣,目瞪口呆的看著她。
“姑娘,你何時變的這麼聰明瞭?”
明蘭燦然一笑,纖纖玉手在她腦門上輕輕一點。
“是你太笨了,只怕祖母她老人家早就看出來了。”
小桃愣了愣,隨即轉移話題,扯著明蘭的胳膊道:“時辰不早了,姑娘快起來練字吧,二哥兒也是為你好。”
“不然學究瞧你字寫的那麼醜,又要罰你抄書,我可不想再幫你了。”
明蘭被小桃拖著,不情不願的在來到案前,嘟囔道:“橫豎我又不考狀元,字寫得再好又能如何?”
“是不能如何,可奴婢上回幫你抄《鹽鐵論》,手腕足足酸了三天呢。”
明蘭眼珠一轉,忽然湊近小桃,杏眼裡閃著狡黠的光。
“好小桃,你想不想吃炙羊肉,烤鵪鶉?”
小桃連連搖頭,“姑娘別想收買我,二哥兒說過不准我……”
“再添個桂花糖糕!”
此話一出,小桃不爭氣的嚥了咽口水,明蘭趁機直接把筆塞入她的手中。
“幫我臨摹兩頁,明兒放了課我親手給你做!”
說罷,明蘭直接把頭埋在案上,不顧小桃哀怨的目光,打起盹來。
與此同時,老太太屋內。
王若弗跪在地上,臉色發白,死死攥著帕子,時不時抬眼偷瞄老太太的神色
如蘭跪在一邊,小聲抽泣著,一雙杏眼哭得通紅,活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她雖瞧著伶牙俐齒,卻只會和墨蘭吵架,又素來畏懼老太太。
這會兒連求情的話都不敢說。
“我不提盛家,單問華兒和康家姨母,在你心裡誰份量重些?”
老太太說話間,銳利的目光直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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