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將明蘭記在王若弗名下這件事,林噙霜心裡倒是沒什麼波瀾。
她一心盼著墨蘭能攀上高門,好給自己撐腰。
若是記在大娘子名下,即便日後飛上枝頭,風光體面也只會算在王若弗的頭上,自己反倒沾不到多少好處。
她也清楚,老太太和王若弗都不待見自己,這事兒不狠狠鬧上一場連影兒都沒有。
況且墨蘭打小養在她身邊的事情,汴京城內略微一打聽便可得知。
在這件事情上,屬實不值得費心思籌劃。
這段時日,齊國公府那邊因齊衡閉門不出,一直毫無動靜。
梁六郎獻殷勤倒是越來越頻繁,每每城內有大娘子舉辦詩會雅集。
凡墨蘭在,他必要前來搭話。
林噙霜得知後,不免有些著急,畢竟這齊家和梁家,相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為探探盛紘的口風,她今日特意盛裝打扮了一番,還親手去小廚房做了幾樣時興的菜餚和糕點。
夜色漸深,林棲閣內,燭火搖曳,滿室生輝。
待盛紘嚐了幾口小菜,林噙霜眼波流轉,含笑問道:“紘郎,味道如何?”
盛紘放下筷子,笑眯眯的點頭。
“霜兒的手藝是愈發好了,只是這些粗活讓下人們做便是,何苦自己受累?”
林噙霜眉眼一彎,親自起身為他斟了一杯酒,“下人們哪有奴婢清楚紘郎的喜好。”
接著,她話鋒一轉,柔聲道:“瞧著咱們墨兒的年紀一天比一天大,婚事一直沒個著落,奴婢這心裡屬實不是滋味,偏大娘子她也不幫著……”
“你且寬心,我這些時日在為墨兒相看著呢。”
盛紘順勢攬住林噙霜的肩頭,“說起來,你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林噙霜等的就是這句話,眼珠子滴溜一轉。
“紘郎覺得齊家小公爺如何?墨兒和他在書塾同窗多年,十分熟絡呢。”
盛紘聞言,當即一愣,頗為驚訝的盯著她,“霜兒你……你居然相中了齊家!”
“紘郎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齊家不成嗎?”
“墨兒雖是庶出,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拔尖。”
“再說,咱們大姐兒是太子妃,二哥兒又是新科翰林,也能夠一夠齊家吧。”
林噙霜蹙著柳眉,眼中脈脈含情。
盛紘卻連連搖頭。
“霜兒,郡主娘娘她不是個好相與的,見著人說話都是鼻孔朝天,恨不得她家小公爺與天上的嫦娥作配。”
“何況你自己是什麼出身,難道還要我再提一遍嗎?”
“連大娘子都沒有把如兒嫁去齊家的意思,你竟還在這裡打算起來了。”
林噙霜是罪臣之女出身,雖說林家犯的不是什麼滅族流放的大罪,不曾禍及子女。
可罪臣之女四個字,終究是洗不掉的烙印。
一旦傳揚出去,再被御史臺官員們添油加醋告他一個同情罪臣的罪名,那可就不是有損臉面和清譽的事情了。
因此,在墨蘭的婚事上,盛紘的打算很簡單,既要保全盛家的顏面。
更要未雨綢繆,防著將來有人拿林噙霜的出身作文章,讓墨蘭在婆家難做人,盛家也跟著丟臉。
他也清楚,墨蘭的性情和林噙霜十分相似,這般做派,他心裡是喜歡不假。
可汴京高門大戶的主母們哪個不是千年的狐狸。
府中姑娘的教養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若真仗著華蘭的勢,將墨蘭嫁去簪纓世族。
只怕不出三日,她那點伎倆就要被人看穿,反倒壞事。
再者,不僅老太太心裡不痛快,王若弗那邊更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兒……
“紘郎現在這是在嫌棄奴婢的出身了?想當初……”
林噙霜話還沒說完,盛紘直接打斷,“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墨兒是我最疼愛的女兒。”
“她的婚事我會親自把關,總要讓她嫁個家世清白,門風端正的人家。”
他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繼續道:“我瞧著今年新科進士裡倒有幾個不錯的後生。”
“雖說眼下門第比不得咱們盛家,但都是正經科舉出身的讀書人,墨兒嫁過去定是衣食無憂。”
“待外放歷練幾年,有咱們盛家在背後扶持,前途自然是一片坦蕩。”
林噙霜略有些著急,“如何比不得咱家?他們幾個家中屋宅幾進?家產有幾何?”
盛紘斜眼看他,“你何必糾結這些?”
“當年你委屈給我做妾時,難道是看中了盛家的家業不成?”
“奴婢……”林噙霜被問的一時語塞,她抿了抿唇,垂眸道:“紘郎說這話,可真是冤枉死人了,奴婢自然是仰慕紘郎的才華橫溢。”
“那不就是了,為了咱們盛家的臉面,墨兒不宜高嫁。”
“想當初,華兒我都沒讓她高嫁,咱家能有這等機緣,那也是意外中的意外。”
盛紘眯起眼睛,嘖嘖感慨著。
站在門外偷聽的墨蘭忍不住抹了把眼淚,她才不要低嫁!
這輩子無論如何,她也不要低如蘭和明蘭一等!
——
一連八九日後,淑蘭一行人已經行至泗州地界。
今日朝會上,趙晗向官家鄭重表明意欲組建火器監與神機營一事。
趙禎知曉自己的身體日漸衰弱,唯願有生之年能夠親眼見證王師西征,收復西夏,自然願意全力支援。
事關軍國重務,戶部與兵部對此亦是盡心盡力,不敢延誤半點。
與此同時,盛家也迎來了一位許久不曾登門的客人——衛姨母,衛恕意的妹妹。
這姐妹二人的性子大相徑庭。
衛恕意溫婉柔情,行事謹小慎微,而衛姨母聰慧直爽,絕不會讓自己吃上半點虧。
盛府後院,花廳內,衛姨母遵循著禮數,先來此處拜見王若弗。
“見過大娘子。”
一身淺藍色素緞長裙,髮髻上只有些許銀飾作配的衛姨母,規規矩矩的行禮。
王若弗抬眼打量著她,輕聲道:“衛娘子遠道而來,不必多禮。”
“說起來,上次瞧見衛娘子,還是柳哥兒出生的時候。”
衛姨母微微頷首,“是啊,一晃都四五年過去了,我心裡頭一直惦記著她們,現下稍微得些空閒,就馬不停蹄的進京想見她們一面。”
“大娘子如今這般氣度,可比往日在揚州時更顯雍容華貴了。”
王若弗不由挺直腰桿,眼底露出幾分自豪,正聲道:“咱家確實與往日大不相同,你那姐姐,也是如此。”
“想當年是大姐姐是來盛家為妾後,家中能才有銀錢置辦兩畝地和一口水塘,如今衛家的日子還算蒸蒸日上。”
“沒有大娘子,就沒有衛家今日,這份恩情,我們姐妹二人實在沒齒難忘。”
衛姨母知道王若弗的性子,言語間極盡恭順,將她哄的心頭舒暢,臉上笑意愈發明顯。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就見外了。”
王若弗說罷,招手示意一旁的女使將她帶去聽雪居見衛小娘。
待衛姨母身影消失在花廳內。
劉媽媽上前道:“衛娘子這會兒登門,難不成是有什麼事情?”
王若弗抬眼看她,不以為然,“你瞧她那客氣的樣子,多半就是來打打秋風罷了。”
“橫豎不過點銀子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聽雪居。
衛姨母一進院門,就瞧見衛小娘正牽著柳哥兒立在廊下等她、
“大姐姐……”衛姨母喉頭一哽,快走幾步上前。
接著,她將目光放在柳哥兒身上。
見他虎頭虎腦,眉眼間像極了自家姐姐,不由鼻頭一酸,“柳哥兒都這麼大了。”
衛小娘莞爾一笑,低頭柔聲道:“柳哥兒,快叫姨母。”
柳哥兒仰起小臉,乖巧的行了個禮:“見過姨母。”
“哎!”衛姨母應聲後,當即從袖子裡取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塞進柳哥兒的手中。
進屋後,衛小娘吩咐小蝶帶柳哥兒出去玩,而後拉著她一同坐在軟塌上。
“妹妹,有話你在信中告訴我就成,何苦跑這一趟,可是家中出了什麼事?”
衛姨母反握住她的手,“家中一切安好,我就是想親眼瞧瞧你如今在盛家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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