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者是朱元璋的老家,而後者正是馬皇后的老家。
過了好一會兒,馬皇后才澀聲問道:
“真的會如此嗎?”
馬鈺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依然肯定的道:
“這是必然會發生的。”
“此事其實並不難推理,就算你們不願意相信推理,也可以按照我說的方向去調查。”
“從南宋到現在,黃河奪淮入海已經兩百多年,有些問題已然顯露出端倪。”
“找幾個懂水利的一探便知。”
馬皇后心中的僥倖徹底被打碎,身軀都不禁搖晃了幾下。
讓朱標等人都擔心不已。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好心態,盯著地圖開始回憶馬鈺剛才所說的一切。
朱標哥仨見她無事,也將注意力轉到了地圖上。
馬鈺心中長嘆一聲,他能做的都做了,只希望能改變這個悲劇。
可以說,黃河奪淮入海,對整個北方的破壞,是毀滅性的。
山東、河北、淮北徹底癱瘓。
明清時期,這三處就是農民起義最頻繁的地方,平均十幾年一次。
山東和河北的響馬,更是被著重記錄在史書上。
尤其是滿清,直接預設將淮北當成了洩洪區。
最開始還給點救濟,到後來已經懶得理會當地百姓的死活了。
出身於淮北的學者馬俊亞,為家鄉寫了一本書《被犧牲的區域性》。
內容就是滿清時期,朝廷是如何打著大局的幌子犧牲淮北的。
直到二十一世紀,黃河奪淮入海的遺禍依然存在。
大家記憶最深刻的,應該就是二一年的鄭州暴雨。
只是大多數人都只看到了鄭州,卻很少有人知道,這些雨水大部分都流向了下游的皖北。
最後將那裡變成了澤國。
安徽是一個省,可皖北和皖南卻是兩個世界。
皖北經濟情況很差,是全國有數的落後地區。
而皖南則是全國排得上號的富庶地區。
造成兩地經濟差距巨大的因素很多,但根本原因就是黃河奪淮入海帶來的遺禍。
更準確說,是洪澤湖。
馬鈺也是從《被犧牲的區域性》這本書裡,瞭解的這些東西。
只是,他只知道黃河從南宋時期奪淮入海,就以為一直如此。
卻不知道,黃河在1368年,也就是洪武元年再次決堤。
其中五成多的水量,重新匯入渤海。
四成多的水量,分成兩小股流向南方,繼續走淮水入海。
徐達和常遇春率領的北伐軍,征討元大都能如此順利,也多得益於改道的黃河之助。
他們疏浚河道,將黃河水引入大運河。
使停擺的大運河山東段恢復了航運,直接走水路直搗黃龍。
面對這般迅捷又猛烈的攻勢,蒙元沒有招架之力,輕易就被擊敗。
只是洪武八年,黃河再次從開封決堤,並最終全部南下奪淮入海。
形成了後來的明清黃河。
也才有了後來的那麼多人間慘劇。
也因此,馬鈺從朱棡那裡得知黃河現狀,才會那麼的激動。
雖然他不知道後來黃河發生了什麼,卻知道扭轉乾坤的機會就在眼前。
整體南下的黃河很難改道,可現在黃河自己回來了。
朝廷只需要重新規劃河道,加固河堤就可以了。
就算以古代的生產力,也完全可以做到,而且代價也不會特別大。
至於朱元璋會不會這麼做。
馬鈺覺得這壓根就不需要質疑。
因為朱元璋和馬皇后的老家,都是淮北(皖北)的。
以華夏人對鄉土的重視,他們必不可能坐視悲劇的發生。
即便是付出一定的代價,也會讓黃河重回故道。
事實上也確實如他所想,很快馬皇后就從沉思中醒來,目光看向馬鈺,語氣凝重的道:
“我們要如何做,才能避免你說的情況發生。”
她自然知道根子在黃河,可這種事情還是得聽‘專家’的。
現在在她眼裡,馬鈺無疑就是那個唯一的專家。
馬鈺肯定的說道:“讓黃河重回故道,然後重新梳理淮水水系。”
對這個答案,大家都絲毫不覺得意外。
可是……
朱標表情凝重的道:“元朝修黃河引得義軍四起,怕大家不會同意大動干戈啊。”
朱樉也說道:“獨眼石人的事情,可才過去沒多久啊。”
反倒是朱棡,寒聲道:“這般大的事情可由不得他們。”
“先解釋,還不肯聽的,就全部發配去修黃河。”
馬皇后不禁搖頭,這三兒子太莽撞了。
馬鈺自然明白朱標他們的擔憂,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麼長遠的眼光。
也不要高估某些人的操守。
朝廷敢提黃河改道的事情,必然會有很多人跳出來反對。
而且民間對此也會有心理陰影。
到時候那些掌握話語權的人四處散佈謠言,恐怕還真的會出問題。
但事情並非無解,不過是一場輿論戰爭罷了。
所以,馬鈺笑道:“事情或許沒有你們想的那麼複雜。”
馬皇后眼睛一亮,追問道:“你有辦法?”
馬鈺說道:“首先,大明還未真正平定天下,遠未到修黃河的時候。”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將現在的三股河道給固定住。”
“只是固定河道,沒有任何人會反對。”
當然不會有人反對,甚至如果朝廷不去做,天下人反倒是會不願意。
你大明不去維護黃河,你憑什麼得天下?
“按照我的推測,大明需要四年左右就可以得天下。”
“也就是說,我們有四年時間去做準備。”
馬皇后再次頷首,這個時間和他們預測的也差不多。
馬鈺繼續說道:“在這四年時間裡,我們需要做一件事情。”
“讓天下人知道黃河奪淮入海的危害。”
“然後再告訴他們。”
“想讓黃河重回故道,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可以說幾乎無法完成。”
朱棡忍不住說道:“為何?這樣豈不是把人都嚇退了嗎?”
馬鈺笑道:“因為現在,黃河自己回去了,我們維修黃河付出的代價就小了很多。”
“關鍵是,黃河的五成多水量,是在洪武元年重回故道的。”
馬皇后心中一動,這麼大的隱患,幾乎無解的難題。
卻在洪武元年,黃河自己解決了大部分難題。
劃重點,洪武元年。
為什麼不早不晚,非得在洪武元年?
只有一個解釋,也必須只能有一個解釋。
天命所歸。
朱標哥仨也相繼反應過來,然後表情都顯得有些怪異。
他們沒想到,事情竟然還能和天命扯到一起。
可……事情太巧了。
巧到就連不太相信天命的他們,都不得不相信,這事兒或許真的就是天命。
大明天命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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