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的投鼠忌器,安娜麗澤心知肚明。
這便是她最大的護身符,也是她敢於出現在對面面前的底氣。
她微微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縷如同墨汁般濃黑的能量絲線在她指尖繚繞。
這能量絲線所觸及的空氣,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彷彿空間本身都在被緩慢地侵蝕著。
“還不夠穩定……”安娜麗澤自語,有些不滿。
融合雖已完成,但要完全隨心所欲的去操控這股強大的力量,還需要時間適應。
她緩緩放下手,那縷危險的能量絲線無聲無息地縮回體內。
其目光穿透空間,投向大陸的某個方向,也就是洛德和賽麗艾所前往的方向。
“他們在那裡?”這是前不久,利瓦萊彙報給自己的訊息,“沒有去找巴爾扎特那個傢伙?”
巴爾扎特秘密消滅精靈村落,試圖慢慢消滅精靈這一種族的傢伙自然瞞不過她。
但她對此毫不在意。
她唯一期待見到的,就是洛德和賽麗艾會去阻止巴爾扎特,然後殺死對方,也算是一件不錯的餘興節目。
然而,洛德又一次偏離了她的劇本。
他並沒有像自己猜測的那樣,前去阻止巴扎爾特的計劃,而是和賽麗艾慢悠悠的在這個世界開始旅行了。
是不知道這件事?還是另有安排?
安娜麗澤也不知道。
從千年前她從神隕之地甦醒,擁有自我意識開始,到她與洛德在魔王城第一次見面,洛德的每一個選擇,似乎都在偏離她基於“同源”認知所推匯出的軌跡。
主動離開那片森林,像個普通旅人一樣行走大陸,與千年前那個目標明確,為了殺死神明不惜一切的“弒神者”洛德,相去甚遠。
還是說,是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都錯了?
“為什麼?”安娜麗澤低下頭,看著自己白皙的手掌,聲音中帶上了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迷茫,“我們本就是一體的存在。”
她抬起手,輕輕按在自己冰冷的胸口,感受著那具源於洛德、如今卻已面目全非的軀殼下,心臟的跳動。
“你的選擇,你的道路,都與我同源。”
“畢竟,我的誕生,便源於你的捨棄!我的軀殼,是你過去的容器!就連我的力量來源,也是你曾經對抗並接觸過的存在。”
“我,就是你被遺棄的過去,是你力量的陰影,是你存在的另一面啊!”她的聲音逐漸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篤定。
“我,就是你啊!!!”
現在的她無法理解洛德的悠閒。
正如這份侵蝕的神力會讓人走向瘋狂一樣,如今的安娜麗澤,在千年的孤獨與力量融合下,也逐漸走向偏執和瘋狂的道路上。
然而她忽略了一個事實。
她只是不甘於就此死去的繁衍女神那本能的侵蝕神力,恰到好處的遇見了被捨去的身體,從而互相吞噬互相融合的產物。
但是,在她的下意識認知裡。
那個男人和自己本就是同一人。
而那個男人是為了拯救世界才會被迫捨去身體的,這也讓她固執的認為,那個男人會去再次執著於拯救世界。
但她完全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和對方完全是不同靈魂的兩個人。
洛德的靈魂早已帶著他的意志和情感離開了那具軀殼,在那片森林裡與賽麗艾度過了千年的光陰。
而她安娜麗澤,是在那具被汙染的空殼中,由神明的侵蝕意志與軀殼殘留的本能,在互相吞噬的混沌中,誕生的一個扭曲的異類。
她不是洛德的分身,更不是另一個洛德。
她只是在洛德被捨去的身體和兩位神明力量衝突中,於不幸中誕生出的一個可悲又可怖的魔物!
“洛德,你到底在尋找什麼?或者說,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安娜麗澤的身影在原地漸漸淡化,直至消失不見。
無論洛德做什麼,都無所謂。
她可以等。
等待著對方破解生命公式的那一天。
等待著對方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從而走向那宿命的結局,然後再次去拯救這個世界。
而現在,就讓對方自由行走在這片大陸之上吧。
他終會來到自己身邊,和自己再次復現那千年前的最終決戰。
另一邊。
圖書館的穹頂之下,洛德牽著賽麗艾的手,緩緩向外走去。
然而,這份悠閒並未持續太久。
就在他們還沒有徹底離開這個魔法區域時,一個略顯尖銳的嗓音突兀地冒了出來:“等等!!!”
洛德和賽麗艾停下腳步,循聲望去。
只見一個戴著眼鏡,身穿皺巴巴的白色法師長袍,頭髮也亂糟糟的男性魔法使,快步跑了過來,手中還抱著一本厚得驚人的羊皮紙筆記。
他的眼睛透過厚厚的鏡片,死死盯著洛德。
阿卡夫也被這動靜吸引,皺著眉頭走過來:“卡洛,圖書館內禁止大喊大叫!你在做什麼?”
被稱作卡洛的學者彷彿沒聽見阿卡夫的呵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洛德身上。
他衝到洛德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胸膛劇烈起伏,指著不遠處那本高高在上的《起源聖典》,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你…你剛才說什麼?已經過時了?”
卡洛姆的聲音在安靜的區域內顯得格外刺耳,引得遠處的幾位魔法使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賽麗艾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一絲不悅浮現。
這個人類不僅偷聽他們的談話,還用如此囂張的語氣質問洛德。
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了?真是狂妄的傢伙!
賽麗艾指尖輕輕動了一下,已經有了出手教訓這個人類的想法。
洛德察覺到了精靈小姐的動作,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他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激動得面紅耳赤的年輕學者:“有什麼問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