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羅此時推門而入,她小巧的鼻翼本能地翕動了兩下,隨即蹙起了眉頭。
她聞到了房子裡面有一股很明顯的腐朽氣息,可明明半個時辰前,她去外院練刀的時候還沒有。
她淡金色的狐瞳隨即落在窗臺和牆角上,只見那幾盆昨日還生機勃勃的蘭草,此刻竟已徹底枯黃蜷縮,花瓣零落成泥;外面院牆牆角里的那些野草,更是化為乾癟的草屑,散落在地。
這景象透著說不出的詭異,讓人驚異的是,她還感應到少主身上一股蓬勃旺盛、幾乎要透體而出的強大氣血。
——這裡是發生了什麼?
沈天卻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衣裝:“愣著做什麼?還不去備車,今日御器司功體考核,時間不早了。”
沈修羅萬分好奇,隨即壓下心頭疑問。
她昔日在京城奴市受過訓練,凡是主人家的事情,只要主人不提便不能問。
當兩人乘坐馬車抵達御器司時,天邊才剛泛起一絲魚肚白。
沈天下車後見司衙內燈火通明,顯然是在為今日的功體考核忙碌籌備。
他走過那面刻著‘御司天下’的照壁後,沒有直接去校場,而是在沈修羅引導下,拐向了御器司側後方的功曹值房。
御器司功曹值房與主庫房是連在一起的,也在幾天前那場火龍燒倉中化為廢墟。
沈天看見一位身著七品官袍,面色疲憊的功曹正坐在廢墟前的木棚裡面伏案疾書,身前案牘堆積如山。
沈天上前一步施禮,“功曹大人。”
那功曹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中帶著被打擾的不耐,待看清是沈天,不耐煩的神色收斂了幾分,轉而揉了揉眉心,“沈公子?何事?”
這位沈家二少威名赫赫,他也不敢過於怠慢。
沈天也不廢話,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紙仔細包好的布囊,放在案上攤開。
裡面赫然是九枚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暗紅色晶核,表面彷彿凝固著粘稠的血漿。
“上繳妖魔心核。”沈天言簡意賅。
功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仔細驗看了一番,確認無誤後點了點頭:“品質尚可,一共六枚七品血核,三枚七品**,可換銀錢一千八百兩,或功德九百點,如果是想換物資,你也看到了,可能要等一陣兒。”
沈天微微一笑:“換功德。”
換銀錢是最不划算的,黑市的市價是這邊的三倍,遇到御器師武選公試這種情況,可以賣到四倍的價格。
功曹當即提筆在厚厚的功德簿上記下沈天的名字和數額,隨後又遞過一枚刻著‘玖佰’字樣的墨玉小牌:“沈公子收好,憑此牌可去藏書閣兌閱相應的典籍功法,嗯~也可以後換物資。”
“多謝。”沈天接過玉牌,轉身便走,沈修羅緊隨其後。
兩人隨後又穿過一重重回廊,來到一座氣勢恢宏的殿閣前。
這殿閣通體由黑沉沉的墨玉巖砌成,飛簷斗拱,門楣上高懸著‘藏經閣’三個古樸蒼勁的大字,散發著厚重而威嚴的氣息。
兩扇巨大的青銅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名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守衛,皆是七品巔峰修為,氣血極其強盛。
沈天出示了那枚墨玉功德牌,守衛驗看無誤,其中一人掏出一枚同樣質地的玉符,按在門側的凹槽上。
那青銅大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裡面深邃而充滿書卷墨香的空間。一排排高達數丈的巨大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齊排列,上面密密麻麻擺放著無數玉簡、帛書、鐵卷,浩如煙海。
沈修羅看著眼前這聚集著泰天府御器司所有武學底蘊的聖地,淡金色的狐瞳中閃過一絲敬畏與豔羨。
沈修羅猜測少主來這裡,應該是為他挑選一門更高深的武道,畢竟那‘龍虎雙形’只是九品武學,且已被沈天修至登峰造極。
還有沈天的童子功,童子功小成後已經可以轉修其它功體了,沈八達期望少主儘快開枝散葉,沒打算讓少主繼續修童子功。
沈天也抬起頭,目光掃過那浩瀚的書海,最終卻又落在沈修羅身上,語氣平靜道:“進去挑一門功體吧。”
“少主?”沈修羅猛地一愣,眼神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要你去挑一門功體。”
沈天看著她那雙驟然睜大的淡金色眼眸,一聲輕笑:“你現在的功體是八品靈狐訣吧?太垃圾了,進去吧,挑一門新的功體,品階不能低於六品。”
“讓我去挑?”沈修羅嬌軀猛地一震,彷彿被一道無形的驚雷劈中。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沈天,淡金色的瞳孔劇烈收縮,裡面充滿了極度的震驚、茫然與不能置信。
少主——他在說什麼?他動用法器換來的九百功德點,竟要用在她的身上,要給她換功體?這怎麼可能?!
這九百功德,換成黑市的銀子,約值五千多兩。
且若沒有御器師身份,想要用銀子換功德都沒有門路。
眼前這位,真的是她的少主?
沈天似沒看到她眼裡的驚異不信,繼續用平淡卻極具穿透力的聲音道:“你的天賦悟性都不差,靈狐十八斬與身法也練到了極致,但功體是根基,根基不行,再好的招式也只是無根之木。
且你現在的修行已經受限了,趁現在轉修一門高品功體,可以讓你儘快突破八品,不至於耽擱修行。”
他直接抓起了沈修羅因震驚而微微發顫的手,抬手將兩枚沉甸甸的墨玉小牌,輕輕放在她的手心。
一枚是剛才功曹給的,是九百功德,一枚是‘沈天’以前存下的,是叄佰玖拾貳功德。
“快去。”沈天的目光投向那浩瀚的書架深處,彷彿在替她尋找方向,“記住要真正契合你的血脈、有晉升潛力的,我還要考核,時間不多,速去速回。”
沈修羅低頭,看著掌心裡那兩枚溫潤卻重逾千鈞的玉牌,又抬頭看看沈天平靜無波的側臉。巨大的衝擊讓她一時失去了言語的能力,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不解,酸澀,震撼與一絲微弱暖流的感覺,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鎮定。
她只能緊緊攥住那兩枚玉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淡金色的眸子裡,清晰地映滿了眼前這個讓她越來越看不透的少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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