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袍總捕杜堅同樣眉頭大皺,睜著銅鈴般的大眼,定定地看著沈天。
沈天這王八蛋又活過來了?
杜堅整個人如受雷擊,被電的外焦裡嫩。
兩個時辰前,他親自驗過沈天的屍體,當時沈天瞳孔渙散,沒有呼吸,心脈停搏,後腦鈍器傷深可見骨,死的不能再死!怎麼隔了兩個時辰後又活了過來?
這事要傳出去,他二十七年老刑名的名聲必將毀於一旦,必將被無數人笑話。
杜堅看了足足三個呼吸,這才苦笑著道:“沈夫人!我將沈少屍——沈少接回衙門的時候,沈少確已心脈斷絕,以杜某的經驗判斷,沈少除了腦後重傷之外,體內至少還有兩種毒物,想必是沈少有什麼特殊緣法,才能險死還生。”
他說話時右手藏在身後,往門外聚集過來的衙役比了個手勢。
沈天的死而復生實在蹊蹺,即便不是屍變,也可能是老怪奪舍,或是妖脈甦醒什麼的,還是得讓衙門裡面的法師來看看,最好是將那面照妖鏡也搬過來仔細照一照。
“兩種劇毒?”白裙女子神色凝重:“那麼你可查到襲殺我夫君,還有那下毒的兇手是誰?”
“杜某正在全力偵辦,排查嫌疑人等!現已查得貴府酒窖裡二十壇藥酒都被人下了毒物‘無形散’。”
杜總捕語聲鏗鏘的一抱拳:“請沈夫人放心!沈少的案子,本捕定當儘快徹查,給您二位一個交代!”
杜堅的眼裡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光。
其實這位沈夫人也有很大嫌疑!
事發之際,這位沈夫人不在沈府,說是去閨蜜家閒住幾日,是衙門遣人報訊傳喚之後才趕至衙門,結果杜堅還沒來得及訊問,停屍房裡就出現‘屍變’。
詭異的是,沈府似沈夫人這種情況的還有數位,沈府中有著強烈殺人動機,也有著殺人能力的幾位全都因故外出,甚至是遠遊在外,都有不在場證明。
沈天聽到這裡時已唇角抽搐。
這個杜總捕頭還是很有能耐的,沈天以前號稱‘丹邪’,是天下排名前三的煉丹大家。
他已辨出體內的毒素之一正是江湖上流傳甚廣的‘無形散’,此毒的毒性不是很強烈,可如果混入酒水,即便修為五六品的高手也很難察覺。
另一種毒比較罕見,叫‘天童散’,這種毒不致命,不過在連續服用半年後,卻能讓男人失去效能力,永遠當一個童子。
這兩種毒混合起來就很厲害了,此時那混元珠散出的紅蓮已開遍他周身百骸,每一處穴位都嵌著‘丹邪’沈傲的本命印記,他前身的根本精元也植入血髓深處,元神肉身已渾然一體,可因毒素的緣故,沈天還是很虛弱,抬個手都費勁。
再從杜總捕頭的口風來看,自己的處境只怕很不妙,沈府中不止一人想要他死。
此時沈天終於找到了一些白裙女子的記憶。
她名字叫墨清璃,是沈天兄長的遺孀,在沈天兄長亡故後,此女不知何故又下嫁沈天,由沈天兼祧長房。
她的家世很不凡,出身煉器世家,當朝二品門閥‘修山墨家’,是因故致仕的前工部侍郎墨劍塵的嫡孫女。
沈天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片刻之後卻‘誒’的一聲睜大眼,一副見了鬼的神色。
墨劍塵?老墨?這不是他的老客戶嗎?老墨可是在他這裡前前後後豪擲萬金,買了無數價值昂貴的丹藥用於延壽。
數月前這位還下了一份天價大訂單,可惜沈天已無力完成,不得不將老墨的上百萬定金挪作他用。
沈天為此心愧不已,老墨沒有他的丹藥,最多還有十載壽元,十年後怕是得吃他的席。
墨清璃聽到沈天的驚呼,疑惑地看了沈天一眼,她隨後搖了搖頭,眼中的寒意稍斂數分:“那就請杜總捕儘快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此外煩請杜總捕請一位擅治內傷,擅於療毒的大夫來,再備輛馬車,送我夫君回府調養。”
她語聲強勢不容置疑,杜總捕頭卻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回過頭往門外看了一眼。
停屍房門口已聚了一大群衙役書吏,在外面探頭探腦地圍觀。
其中就有兩位衙門供奉的七品法師,其中一位端著照妖鏡,朝著杜堅神色默默地微一搖頭。
意思是沈天既不是老怪奪舍,也不是妖脈甦醒,更不是什麼屍變,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墨清璃的目光掠過門外那兩個手持照妖鏡的法師,看到他們搖頭的動作時,她的指尖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沈天竟是真的活過來了。
這個認知像一柄冰錐,狠狠刺入她的心臟,她下意識攥緊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她本該解脫的。
在聽到府衙衙役告信傳喚時,她感覺很輕鬆,以為自己終於能從沈府這牢籠脫身,可轉眼間這牢籠又將她重新關了回去。
她觸控沈天手腕溫熱的肌膚,卻感覺像是在摸著一條蛇,這條蛇緊緊纏著她,讓她感覺窒息。
沈天也在發呆。
他一點都不擔心外面的法師與照妖境,沈天的秘法,足以讓他奪舍後肉身元神真正融合為一,不留任何破綻。
沈天現在只頭疼一件事,他居然娶了墨劍塵的孫女?這不是平白矮了老墨兩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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