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之聽出他話中嘲諷,意外之色一閃而逝:“大人,還是要小心禍從口出。”
陸沉淵回頭看他,笑道:“怎麼?公主的面首也要擔心被羅織構陷嗎?”
王逸之抬頭看他:“小心為上。太原王氏千年世家,不也被來俊臣強娶了女兒?這等窩囊氣都只能嚥下去!因為他背後是武皇,公主再大,也大不過武皇。”
陸沉淵摸著下巴:“聽說來俊臣只是街頭混混出身?”
王逸之漠然道:“可能是英雄不問出處吧。”
“哈哈哈……”
陸沉淵沒忍住縱聲大笑。
王逸之面無表情。
陸沉淵咳嗽一聲,古怪道:“豈不聞,狡兔死,走狗烹?”
王逸之冷笑:“狗都死了,還怎麼防狼?要死也不會全死,得留一兩個鎮宅!”
這倒是。
武則天登基之後,馬上找茬殺了丘神績、周興平眾怒,但卻把來俊臣留到七年之後,中間還幫她幹了不少事,殺了不少人,事後再把來俊臣殺了,扶狄仁傑當門面,就又是“嚴懲酷吏,拔擢賢才”的一代明君了。
陸沉淵搖搖頭,道:“你這七品官,跟來俊臣有關?”
王逸之沉默。
陸沉淵繼續道:“現在有了現成的把柄,何不試一試?”
“沒用!”
王逸之冷笑:“垂拱四年,來俊臣收受賄賂,合黃金三萬兩,被御史紀履忠揭發檢舉,下獄判死罪,武皇赦他不死,貶為庶民,三個月後復職;後又因不法被貶為同州參軍事,在同州逼迫奪取同列參軍的妻子,並姦汙其母,再遭貶黜,半年後復職,升任殿中丞;
載初元年八月,來俊臣誣告大將軍張虔勖、大將軍給使範雲仙,張虔勖不堪受屈,到徐有功處上訴,來俊臣設局將張虔勖亂刀砍死;範雲仙自稱曾伺奉先帝,來俊臣命人割掉他的舌頭,兩人均即斃命,武皇置之不理……眼下這點過錯算什麼?恐怕都送不到肅政臺!”
王逸之越說越快,臉上滿是嘲諷悲涼之色。
陸沉淵沉默片刻:“武皇不是開設了銅匭?可以直諫,碰碰運氣。”
“大人還真是讓我意外啊。”
王逸之眯著眼,看他臉上表情:“你這是在考我嗎?‘三月,戊申,太后命鑄銅為匭,置之朝堂,以受天下表疏銘。其東曰‘延恩’,獻賦頌、求仕進者投之;南曰:‘招諫’,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冤’,有冤抑者投之;北曰:‘通玄’,言天象災變及軍機秘計者投之。命【正諫、補闕、拾遺一人掌之,先責識官,乃聽投表疏】,且不說能不能在掌官的眼皮底下把這彈劾來俊臣的奏疏送進去,就是送進去了,又有什麼用?!”
放出來俊臣這條瘋狗咬人的,不就是這位武皇嗎?
武皇陛下說是廣開言路,歡迎檢舉揭發,但是實名制——我歡迎的是歌頌我的貼子和幫著我折騰別人的情報,我看誰特麼敢說我不好!
陸沉淵以前讀史的時候,就覺得武則天肯定是擺拍高手,看這多超前!
後世只截一半,把她實名制的部分給選擇性遺忘了,只說她開設銅匭,廣納建言,各種誇她賢明,完全不管那些“建言”都是告密羅織。朝臣每次上朝,都要與家人訣別,因為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玩酷吏統治、濫殺無辜,死後還能得到這名聲,陸沉淵由衷佩服。
“唉。”
陸沉淵嘆了口氣,忽然問道:“那是你姐姐,還是你妹妹?”
王逸之攥緊了拳頭,眼中一片血紅:“我妹妹……”
陸沉淵沉默片刻,輕聲道:“我也有妹妹……罷了,眼下說這些都沒用,當務之急是立足現在,先破案吧!鳶衛到底是公主麾下,來俊臣的影響有限,謝千翎不像是一味打壓之人,她讓你自由行事,也是給你機會。”
王逸之點頭:“我明白。大人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陸沉淵繼續在屋子裡轉悠,尋找線索:“有什麼可刮目相看的?”
王逸之望著他的背影:“整個神都誰不知道,你是憑一張臉做得公主殿下入幕之賓,現在看來……公主挑面首可比她母親強多了!”
陸沉淵笑道:“你剛才讓我小心禍從口出,你這話可一點不小心。”
王逸之正色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現在你我各有把柄,扯平了。大人,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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